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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心与卫暄。
一箭划破黑幕,打落残月,直穿胸口。
仍抱着虞未暄尸首的宁心身形一僵,身后传来尖声欢呼。
“是我杀了的!你们谁都不许和我抢功劳!”
夜黑风高,感知随着身下泥沙,极速流逝。
宁心带着解脱的笑,合上了眼。
不远处,小桥流水人家;
俊逸清朗的少年郎正站在小拱桥上,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掂抛着玉佩。
似是察觉到不远处的目光,只见他回过身来,望向她——
无数画面重合归一,都是不同神情的他,掂抛着同一块山茶花纹的玉佩,笑意盈满眼底。
那里,只容得下一个她。
无力与懊悔将宁心拉入深渊,待到铺天盖地的窒息将她包覆,再一睁眼,却不是宁心期盼已久的解脱。
自那之后,宁心像是一抹无家可归的游魂,寻寻觅觅,兜转在许多人的身上。
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这么多的角色尚未觉醒,或因正处在觉醒边缘,痛苦不堪。
而宁心,则会在身体无人掌控之时,被丢入。
有时是一天,有时是几月,最短的,约莫只有几个时辰。
宁心找不到规律,也不知道该如何破解当下的困境;
恢复了记忆的她被冲撞得支离破碎,再无心力。
说她是个胆小鬼也好,说她被磋磨光了勇气也罢;
她再不能经历一次不亚于万箭穿心的失去了。
终于,浑浑噩噩的宁心,停留在了一个孩童身上。
以往的情况下,角色自身有了意识,宁心便会被挤走;
但现如今的她,或许是虚弱到难以被察觉,居然在这个孩童身上,长久地留了下来。
孩童是当朝宰相的嫡亲女儿,大京人人称赞的第一才女;
此刻却是丢下了手中书籍,再无平日那些板正的仪态可言,提裙向着不远处跑去。
“太子哥哥——”
刘昌荣飞奔至太子跟前,又觉失了体统,急急刹车。
太子握拳掩唇轻咳一声,从怀中取出簪子,为刘昌荣带上,
“可还喜欢?”
借着池塘倒影,刘昌荣看簪子,太子看她,青梅竹马的二人并肩而坐,笑声清脆。
宁心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体内,正在定速定量地流失着什么;
但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宁心只能存着力气,在刘昌荣与青梅竹马的太子相处时,用所剩无几的清醒时刻,贪恋地多看他几眼。
只因,太子长着一张同她的他,一模一样的脸。
* * *
皇帝突然决定南下祭祖,一时间各方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夜,刘昌荣迟迟未睡,听闻外头响动,踩着一地夜色,来至那狼狈跌落围墙之人面前。
宁心随意一瞥,认出哑婆,心急之下脱口而出:
“救救她。”
原以为无人听到的一句话,却在刘昌荣屏退左右后,对她开了口。
宁心从没想过,原来自己的存在,刘昌荣一直都是知道的。
“原想看看你是个什么妖魔鬼怪,谁想你竟这般——无用,我也就没管你了。”
刘昌荣坐在床沿,把玩着发尾,话音一转,
“怎么,你很喜欢我的太子哥哥吗?”
宁心一愣,
“此话怎讲?”
宁心知道,平日里最为乖顺得体的刘家姑娘,内里也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
就听一声轻哼,刘昌荣酸溜溜道:
“太子哥哥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宁心听闻,笑着摇头,闭眸入睡。
无论太子再像卫暄,那也只是“像”;
长得像,一些细小的习惯像,就如同当初的柳未暄。
但宁心知道,那都不是他。
一如那枚卫暄在尚未重逢时,倚着思念,亲手复刻出的玉佩;
现如今的太子对宁心而言,也只是“睹人思人”罢了。
但宁心不知道的是,这些细小的相似处,都是他一次次拼尽全力向她靠近时,所留下的残影。
好景不长。
南下祭祖的皇帝毫无征兆,亲自给太子指了婚,婚期都在当场被定下,潦草又匆忙。
宁心看着刘昌荣要将眼睛给哭瞎的架势,
“这就是这狗皇帝的德性。”
一声叹息,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宁心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她看着往日里活泼爱笑的刘昌荣,现下变得沉稳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