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二章 =
向来不近女色的镇国公在南巡回京时,竟带回一女子;
没多久,又许之以正头夫人礼制,将其纳进后院。
时至今日,仍为大家所津津乐道。
过去的这些年,对于宁心和柳未暄而言,不过是一段段身不由己的文字;
但在敞开心扉后的这些时日里,二人却像是茫然迷失方向的旅人,突然找到了所应归属的彼此。
他是她前路的引灯,她亦是他向阳的养分。
偶尔有暂时分离的剧情,她也会尝试去跟随在侧。
宁心时常能像个透明人那般,被归置在一众配角中,就这么静静陪着柳未暄将剧情走完;
可有时,她也会被透明的屏障阻隔,会被围困在一小方看不见围墙的天地间,静候他归来——
而后,再一起诉说着这个时空内,唯有二人能明白的话语。
但其实,在柳未暄无暇顾及的很多个时刻,宁心也会像先前那般,就她一人,在可活动的范围内,探寻着身边的一切。
从一开始的新鲜陌生,到现如今闭着眼都能走去的每一处。
不久前,柳未暄亲手在宁心的院子内,安了个秋千;
现下的宁心正随着小而缓的弧度,晃晃悠悠着放空神思。
今日,又是她被困囿于后院内这一小方天地的局面。
宁心总对剧中的时间不大上心,在这万物俱静,天地间只留她一人的当口,却也生出了匆匆而过不留痕的恍惚。
像是有一个橡皮擦,执意将那双清澈透蓝的眼眸,从一个个美好的场景中,擦除。
楚夫人急着掌权,在一味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下,将楚老夫人铲除;
但没有金刚钻却偏要揽瓷器活的人,终究酿成大祸。
楚夫人将娘家亲眷安插进了布庄,不曾想,那胆大包天的胞兄,居然将主意打到了未做决定的皇家头上。
顶着皇家的名声,不光用粗制滥造的劣质布料疯狂揽财,更是借着这么一个名头,做尽了让人敢怒不敢言的事儿。
在这一系列的恶行下,当地官员却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和着“稀泥”,逼得一遭受了屈辱的姑娘,当场撞死在了官府门前。
那热气四溅的鲜血,就此烫开一个口子。
圣上大怒,楚家被查,连着当地官员也因此,被重新洗牌。
剧情里,是“噼啪”炸裂的火烛旁,柳未暄眯着眼,掐着苏宁心的脸,
“怎么救,就看你今夜的表现了。”
可当自主回归,是柳未暄抱着宁心,一遍遍地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
“他曾救过你,纵使有剧情,我也会尽力而为的。”
宁心仍记得,潮湿闷热的地牢内,昏暗的光影在墙面上铺散出魑魅魍魉;
闻味来觅食的老鼠刚从地底跑出,就被由远及近的脚步给惊转掉头。
曾经那般清风明月的场景,现下于一个个牢房隔间内传出的凄声喊叫下,被撕成碎片。
一件囚犯衣,满身结痂的伤口,仍挡不住那时月色下,被年轻姑娘悄悄藏进了甘泉里的点滴心意。
“我时常觉得,人生一遭,大梦一场。”
还是那般清俊的郎君,清朗的嗓音隔着牢门,像是隔了生生世世。
狱卒带着钱袋心满意足离去,只留被斗篷给遮盖严实的宁心。
因着一句话,胸口抽疼得再起不了身,泪如泉涌;
双手拉扶着的牢门,成为溺水之人可以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
“你本就应该过那样的日子。”
小声啜泣下,是随着抬手,晃动了的铁锈链条碰撞地面,所发出的声响。
“都大姑娘了,怎的还和小时候一样哭鼻子。”
那双沾满了脏污、干涸了血迹的手,终究在将要穿过牢门木杆缝隙时,停下了动作。
“哪样的日子?”
不知情的宁心只胡乱用手背抹去了脸上的泪,抬头看他。
还是那么一双眼,一双看你时,总能生出那里头只有你、唯有你的错觉。
“衣食无忧,富裕安康。”
可错觉终究是错觉;
是自以为是,是再无人知晓的心动,是她一人的颤动与心死。
走出那方闷热逼仄的空间内,外头的秋高气爽却像是被永远留在了那些个日日夜夜;
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二人,温情关切的每一个瞬间,都令宁心在潜移默化间,生出了错觉。
她以为所谓幸福,就可以这般永远地留存于掌心,被牢牢抓住;
可是当一个个场景颠倒,剧情删改,那些大段大段被光标给毫不留情消除的曾经,只在宁心一人的脑海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