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四章 =
大梦一场下,是按着梦中轨迹,有条不紊向后滚动的日夜。
虞懿行一副见了鬼般,逃离湘洲城的模样虽令虞嘉言疑惑,却并没多问,只配合着火急火燎地回了京。
比对着梦中所留下的模糊记忆,果不其然,一个个节点开始吻合。
皇家在不日后,便会再次前去护国寺为民祈福的消息才传出,曾释青就出现在了偏院内。
预知下的等待,将时间拉得无比漫长;
这段时日里滋生出的坐立不安、心神不宁,也全在见到眼前之人的那一刹那,统统熄灭。
是一粒碎小的石子被丢进了无波死水中,再寻不见任何复苏的可能。
虞懿行甚至因着现下的处境,对恭王府的这三年,生出了恍如隔世的错觉来。
指腹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温润的触感早已同体温一并难舍难分。
无论是画本子上的令人惋惜;还是原先的计划下,继续踏进的万劫不复;又或者,是现下那般离奇的际遇后,所选择的方向——
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顺从地喝下了面前的茶水,也不询问为何今天一整日,都未见到鞠衣。
视线逐渐变得迷蒙,软倒的虞懿行被一人接抱在怀中。
久病成医,亦是唤贺祺安一声师姐的虞懿行早在这杯茶水前,就已经给自己灌下了解毒的汤药;
却不料,这药性如此之烈。
昏昏沉沉间,只余神思尚存几分清明,身上的酸软无力却随时都能将她一并坠入昏睡。
可这对虞懿行而言,已是足够。
红鸾帐暖,红烛化泪。
自马车上来时,躯体同神思,就被撕裂成了两方;
脑内越发清明,整个人却像是被丢进了一汪黏腻的温泉水中,随波摇曳、不眠不休了一整夜。
待身上那人急促的气息趋向平缓,抽身离开;
重新涌进胸腔内的新鲜空气正无孔不入地酸蚀着眼角。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便有温热的帕子轻柔覆上。
眼角的泪被缱绻的唇蜻蜓点水般地抿走。
明明应该是得偿所愿后的心满意足,点点泪珠化入的叹息中,却是泛起了无尽的苦涩。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握着帕子的手倏地攥紧,又在几息后,做出了决定,卸了气力;
正转身准备离开,身形却随着手腕处的柔软,而僵立在原地。
不如预想中那般,应是毫无知觉、正浸在药性之中,沉沉睡着;
只听虞懿行有气无力的一声:
“之宜。”
这灰白的天,终究是要亮起。
“还是该唤你一声——小颂时?”
话说到尾音,带着明显的颤与哭腔,点点扎进那盈满了爱意的胸口,将那些镜花水月戳破,只留残忍现状。
不需要贺颂时如何,虞懿行那一两句话、一两个动作,就已经将挣脱开药性之中的那点滴余力,所耗尽。
手腕处被松开,人也好似被解开了束缚。
在初得知虞懿行这些年间的情况时,九死一生下的贺颂时除了心疼、想要对缺席作出弥补,更多的,是想就这般不管不顾地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她远走高飞。
可,无论是她、还是他;
身上,都背负着血海深仇;脚下,都踏着万里亡魂。
不可以,更是不允许;
不能违背,亦是不可弃信。
只一声“颂时——”,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是最后的一声挽留。
一同出生,一同长大,她又怎可能不知他此刻所想。
说不心虚是假的。
在知晓了恭王府内那事无巨细的三年后,在无尽的悔恨与无力下,又被隐秘的狂喜给冲散了理智。
精密的布局中,遗憾的是仍将那些并不光明,更不磊落的谋与计,用到了她的身上。
最终,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摘下了那轮高挂空中多年的皓月。
但对于贺颂时而言,别无他法。
只片刻的挣扎,手上的帕子被随意丢在了一角,避开眼神接触,贺颂时小心将虞懿行扶起,坐靠在床头;
随后僵直着背脊,就这么坐在床沿。
曾几何时,小小少年同她玩闹,不知从哪儿捉来一只癞蛤蟆,吓得姑娘受了惊,跌坐进池塘,接连几日高烧不退后,也是这般避着视线,坐于床沿,紧紧握拳,不说话,也不愿离开。
光影交叠,记忆中那双握拳的手,正同此刻的视线,缓慢重合。
不同于那双手的疤痕可怖,素净洁白的手背带着药性未退的无力,缓缓向不远处挪去,直到覆上。
掌心横亘着木条粗细的疤痕清晰显露,那惊心动魄的回忆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