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冷清,了无人气。
老嬷嬷提着灯笼,佝偻着背脊,给虞懿行带路;
早已哭红了的一双眼,却是忍不住频频向她扫去。
推开的房门后,被年岁给侵蚀了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
烛火从指尖亮起,暖光盏盏,填充进了屋内。
老嬷嬷是虞夫人的乳母,举家搬迁至塞北时,因着身体不便,被留在了这生根的湘洲城。
“这是你娘她未出阁时——住的屋子。”
因着接连出了两个响当当的“虞将军”,湘洲城当年,也因此名声大噪。
陈年过往掀起尘土,转过身的老嬷嬷对上虞懿行那双灵动的双眸,记忆中鲜活的小身影随之浮现。
那年,尚未出阁的姑娘一身劲服,红带利落束发、清亮着嗓音,欢欢喜喜地提着油纸包,从外头跑来。
“嬷嬷,快来吃城东老字号的果脯!”
悦耳动听的百灵鸟翩翩飞至身旁。
正在凉阴处缝缝补补的老嬷嬷脸上,笑开了花儿。
低头,却见一双手不知在何时,已被划满了年轮般的印记;
天人永隔的钝痛随着屋内那似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如浪般卷来。
虞懿行打量了一圈屋内,虽很久都不曾住人,但目光所及之处仍是干干净净。
老嬷嬷从怀中掏出一个皱皱巴巴不成形的小纸包,犹豫再三,被鞠衣给撞了个正着。
“嬷嬷?”
顺着鞠衣的声音望去,虞懿行就见老嬷嬷慌里慌张着想要将东西给藏起。
动作轻柔地覆上那正因着惊慌,而颤抖的双手,却不容抗拒地将里头那一团不知名物件给抽了出来。
摊开,是浸深了油纸包的果脯蜜饯。
“这、这是你娘小时候最爱吃的——我、我——”
后面的话,在嬷嬷瞪大了眼睛下,丢了音。
鞠衣来不及阻止,就见虞懿行捻起了一颗,塞进了嘴里。
唾液在口中爆发,八分的酸,半分的甜,一分半的咸。
老嬷嬷见状,难掩失态,粗糙生茧的双手转而覆上了虞懿行的,
“真好,真好——”
斯人已逝,却仿佛以另一个方式留存在了人间,给到那些悲痛的故人,一丝宽慰。
* * *
夜已深,虫鸣蛙叫在池塘边显得尤为清晰。
大抵是因着身处的环境所造就的松弛。
往日里,时刻紧绷的鞠衣在虞懿行的“驱赶”下,也早早地回了隔壁屋子歇息。
全黑的连帽斗篷幻化成微弱的月影,随着无声的脚步,如影随形。
后院的木门在陈旧的日日夜夜下,发出短暂又闷沉的“嘎吱”一声。
在这般浓厚的夜色里,格外清晰,生出心慌。
挑选了一匹最为乖顺、也最无可能嘶鸣的马儿,虞懿行紧张地将其牵出后院,略有些生疏地跨上了马背。
脚下轻夹马肚,马蹄声落在顶空那若隐若现的银盘中,逐渐远去。
夜间的路上空无一人,连着巷口的小乞儿,都睡得正沉。
大名鼎鼎的尤家首饰铺,很快便带着招牌,映入眼帘。
越是靠近,越是不自觉地屏息。
马蹄停没,被拴在一旁树下。
转过身去,却见原先正一同岑寂在这月色下的方正牌匾旁,已然亮起了灯笼。
冷汗密集浮现,手心紧握的防身暗器,也被汗水泡得粘连。
眼前这间方正的铺子在黑夜的拉扯下,像是生出了密集腥红的双眼;
此刻正对着不远处那几近要散进树影下的姑娘,行注目礼。
有人带着一封简略的地图,将这紧闭的屋门,撕开一角。
纸张的交接在月色下圆满完成。
借着尚未灭下的星火,虞懿行重重松了那口久久垂落不下的气;
指尖带着颤,艰难解开了拴马儿的绳子,囫囵将地图塞进怀中,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身后灯火在瞬间灭下。
这个许多人眼中再寻常不过的深夜,终究没留下分毫痕迹。
按着刚才粗略又胡乱的一眼,虞懿行摸索到了小城门处。
几番张嘴下,魂魄不知被遗落在了哪儿。
随着拐角处钥匙碰撞出的叮铃?啷响,有人提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撑起这一小方视线。
端坐马背的姑娘在斗篷帽檐下,同面前的中年男子无声对望。
好半晌,只听一声轻到几近要被风声给掩盖了的:
“张伯?”
就见面前的中年男子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掏出了一大串钥匙,看也没看,只单手捏起其中一把,将锁打开。
一人一马沿着小道,在天色已经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