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神色一如平时那般,清清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无喜无悲,也没什么能够影响得到这般淡漠的明月。
今夜,大约是风太大,迷了眼。
舒意低下头去,身影被月色稀释得几近淡无。
像是站久了,力气随着逝去的时间,倾泻而出。
她无力地蹲下身,双手圈抱住自己,将脑袋垂落进臂弯。
细微的呜咽声正被极力吞下,却还是藏不住地、如今夜顶空的星星点点那般,向外散落。
“舒意!”
这被神明给丢弃了的院落一角,终有人寻到。
风停,音静。
舒意脑袋埋在臂弯里,久久不能动作。
谢聿衡满头大汗。
因着不久前着急忙慌着奋力赶路,全身上下都像是在水中泡过那般,汗湿一片。
他心急如焚,迅速翻墙而过。
甚至在落地时,连着身形都等不及稳住,便踉跄着、脚步匆匆,向不远处那陨落至院内,无声蜷缩于一角的明月跑去。
面前的舒意正将自己裹成一团,无助地颤抖着肩膀;
谢聿衡伸手,想要触及明月,却在咫尺间生出犹豫,令他踌躇。
“舒意……”
谢聿衡不知所措。
他几次伸出手,又反复收回。
这般看去,那单薄的肩颈在夜色下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冷而透的白;
是脆弱而昂贵的瓷器,是重些捏下,就会陨落的蝴蝶翩翩。
“可是我不在的时候,谁欺负你了!”
谢聿衡急得原地踱了几小步,拳头紧了又松开。
自从上次带着舒意消失了那么大半天后,谢聿衡被自家祖母带回医馆,“严刑拷打”了一番;
而也是在与自家祖母的对话中,得知了不少关于舒意的事。
但,自那之后,谢聿衡的师傅连带着谢家老两口,包括被关照过的邻里街坊,都一并注意着谢聿衡是否再偷溜下山,或者说,是否有再做出拐跑旁人家姑娘的事情。
送纸团来的那一日,是谢聿衡筹划了许久,计算时间路线了许久,又通宵了一整夜的成果。
他为着来见舒意一面,趁着天色未明时,就抄着山林小道向着这处赶来。
身披清晨微凉的露珠,一双鞋靴也全是淤泥污水。
就这样,谢聿衡借着那无人知晓的深山老林,从自家祖父的医馆后方,来到了尚未开城门的吴佳县内——
“舒意……”
谢聿衡看着面前久久未动的舒意,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不知觉的颤意。
他蹲下身,一手在犹豫间,抬起落下;
最终,还是轻覆在舒意一边的肩膀上。
“你不要怕,凡事有我。”
大概是想到了舒意的身世。
谢聿衡在打听舒意家事时听闻:
虽说邻里街坊大都很是和善,却也不免有人见娘俩孤儿寡母,又是那般来历,便恶言相向、或是使些上不得台面的绊子。
活了这么些年,眼前全是山河恣意的少年郎,终究从心底生出了阵阵汹涌的无力感。
他看着自己搭在舒意肩膀上的那只手上,不知何时,沾染了来时的泥沙。
或是牵着马儿从小道跌跌撞撞时,或是刚才翻墙脚下打滑时——
舒意抬起头,脸上全是被泪水打湿的狼狈。
她透过水雾朦朦,看向离她那般近的他。
一只素净白皙的手,就这么轻柔覆上那刚想要撤离的、沾染着泥沙,里头甚至还掺杂了几道被枯枝划破的血痕手背。
舒意任由泪珠划过脸庞,滑落至尖尖的下巴处,最终汇集到难以承受的重量,滴落。
“你为何会来得这么晚?”
其实,舒意更想说的是,我等了你一天。
谢聿衡听闻,急忙开口解释道:
“不是的舒意,我、我想早些来见你,不是、是带你出去的……但是、但是师傅原定今日出门,最后却没出门,我也不知为何,师傅他没出门,那、那我只能……”
慌慌慌张,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舒意却忽地,就笑开了。
泪珠被挤出眼眶。
眼前这个只为她而来的少年儿郎终究归落清晰的样貌,在此刻被刻画进心间。
舒意想,至少这一刻,她是被允许的,是可以贪心的。
谢聿衡看着面前的笑颜,顿了顿。
原先正絮絮叨叨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的话语,突然就被放轻了音调,似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昙花一现。
“舒意,只要是来见你,我谢聿衡定然是拼尽全力,用所能用上的、最快的速度赶来。”
他单膝跪地,被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