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并不急,但浑浊,浸入伤口里带来刺痛,刺激得大脑不住叫嚣痛喊。
遂遂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强烈的窒息感迫使她重新睁眼。水里的黑暗仿佛辽阔无边,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河里爬出,一步步走出公园。
她本就瘦弱,又挖掉了半个肚子的肉,在水里泡了那么一会儿,巨大的伤口已泛白模糊,有肠子耷拉垂下一段,看起来可怖至极。
疼痛逐渐变得麻木,遂遂神情恍惚,靠着要活下去的强烈念头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走在路上,最后两腿化为四爪,依旧在走。
沉沉夜色之下,街角灯芒吸引无数蚊虫前赴后继,一道拉长的黑影在它面前停下,俯下身之时,遂遂闭上了眼扑倒在地。
*
密匝匝的树林里,枯黄腐败的落叶,突然出现的食盆,女生充满善意的抚摸……景象又一转,嫌弃厌恶的眼神,嘶吼着驱赶的叫声,统统尖锐地混杂在一起……
梦中景象与痛感重叠,遂遂猛地睁开双眼,刚要起身,又觉一阵天旋地转,浑身虚软地倒回柔软的被窝里。
柔软的被窝?
它瞬间警惕,环顾一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明亮洁白的房间,脖子上戴着大大的圆环,肚子仍旧疼痛,但能感觉到伤口被处理过了。
有人救了它?
遂遂想起那道模糊影子。
头顶上方传来开门声响,遂遂努力转动脑袋,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推门进来,对着自己面露惊喜。
“手术还算成功,它的求生意志很强,能挺过来不错了,建议再多留几天观察观察。”后面跟进来的女兽医说道。
顾知同对医生礼貌笑道:“我明天就要去别的城市工作了,把它带着,到那边可以再找医院。”
“哦,那也行吧。”女医生顿了下,还是忍不住说,“唉,这些虐待动物的人渣,真是太残忍了,居然活活剖腹……”
“是啊,幸好我路过。”
“是它幸运遇见了你。”医生笑吟吟的。
顾知同很是轻柔地摸了摸小猫的头,说:“谢谢你了,医生,那我就带它回去了。”
“好,有什么事可以随时问我。”她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还挺好的,人长得端正,又有爱心。
就是他救了我么……遂遂恍惚盯着男人微笑的侧脸,怔怔出神,任由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自己。
顾知同拎着笼子走了,但并没有回到自己住处。
他打车到一个老旧小区前停下,下车后又花了几分钟,走过凹凸不平的碎石路,最后来到一栋八层楼高的老破小,走上二楼,掏出钥匙打开门。
这个小区老旧边缘,住这儿的人不多,都是些外来务工者和老人,很少出现年轻人。实际上,顾知同也不住这里,他还是个大学生,平时住学校宿舍。
房间里阴暗闷热,门窗紧闭,有卧室、客厅、厨房和洗手间,但每个空间都小得可怜。
顾知同戴着口罩,把笼子放下,又去稍微打开一道窗缝。建筑是双砖旧房,隔音不错,最近后边工地施工,每到一阵时段就会发出更大声响。
顾知同把猫抱出放在低矮的暗棕色木桌上,拉来唯一一把干净的椅子,掏出手机对着它拍了几张照,而后飞快打字。
遂遂看了眼周围,再脏乱的环境它也住过,倒是没感觉到什么,就是气味过于难闻,不是那种闷太久的味道,似乎还夹杂着什么。
顾知同玩了会儿手机,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过去把窗户重新拉上,又里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半点空隙后,朝大门走去。
关上门那瞬,他心情颇好地对里面的小猫说:“好好待着哦,明天下午我再来找你。”
哐啷一声,门被锁上。
现场只余下一个笼子,遂遂不太明白顾知同到底想干嘛,是要把它藏在这个密闭的房子里吗?
它坐了许久,感到身体好了些,这才艰难地跳下桌子,来到味道最大的厨房。
逼仄阴暗的空间里,橱柜脏污不堪,台面上散乱放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器具,一个砧板上还凝结着厚厚的血迹,角落各处不时能见斑斑血迹,还有一些成结的毛发。
遂遂面上毫无波动,缓缓回身坐到木椅上。
内心深处某道隐秘的期盼泡沫般破灭,它靠在椅背,眯上了眼睛。
又做了个梦,梦中的它好似深陷污臭泥潭,身边有人来来回回,偶尔有人停下对它伸出手,却不是要拉它起来,而是按着它的头,继续往下碾压沉沦。
隔日下午,顾知同果然来了,背着一个黑包,还又拎了一个狗笼。他先是给遂遂喂了点罐头,笑着逗了逗它的鼻头,然后起身到厨房布置。
从包里掏出剪子、利刃和一些奇怪的刑具,戴好口罩,架好摄像头,顾知同掏出手机,往一个几百人的大群里发了条消息:「马上要开始工作了,接受定制,最后机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