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温问:“什么病根?”
果酱往后窝在沙发里,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像是把自己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痕迹重新描摹了遍一般,在她缓慢的讲述中,连原先靠在沙发上的蓝石飞都不自觉挺直了背,认真地听她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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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还未生出人类意识之前,果酱就隐约知道自己与那些两足行走的生物有着天壤之别。
太小的时候记不清了,但自有记忆起,她就一直在流浪,每天行走在庞大而冷漠的钢筋丛林里,艰难地寻找吃食。
她每天最大的苦恼是如何找吃的,这也是她唯一关心的事。但偌大一个城市,喧闹熙攘,有那么多光鲜亮丽的繁华,有时却连一口吃的都找不到。
她固定在几条街道上活动,熟悉这里的气味,对遥远陌生的地方心生恐惧,所以很少走开太远。
在城市街角生活很难,与她一样处境的有猫有狗,而除了她自己,其余的都是对手。
狗是对手,她就经常和其它的狗打架;猫是对手,两者相遇总不免了一阵呲牙咧嘴。有时候一群狗对上了一群猫,大家会暂时结成同盟,等把猫赶跑了,下一秒队伍就会为如何分食而紧张起来。
两脚兽也是对手,那些苍蝇乱飞的宝物堆,总会被两脚兽横夺,他们会固定出现,一铲子就能让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消失不见。
果酱聪明,知道两脚兽是这个城市的主人,知道因为有他们才有食物,他们高大富足,强大又残忍,她始终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相处。
她清楚地记得那次,自己在灌木丛里休息,忽然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勾得她魂都要飘了,循着味道,她看见一个公的两脚兽正蹲在地上给一只流浪猫喂食。
那是香肠和一些肉,许久没有吃过干净食物的她猛咽口水,脚不自觉地一步步走了过去。
岂料下一秒变故突起,两脚兽忽然一把抓住正在狼吞虎咽的野猫,高高举起,又狠狠摔下,如此反复,凄厉的猫叫声不绝于耳。
果酱被吓得喉咙里呜咽一声,快速返身逃回灌木丛,那撕裂般的惨叫像把锤子锤在她的心上,最后她惊慌失措地跑开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再去那条街。
果酱对两脚兽的恐惧是与日俱增的,但为了食物,她有时又不得不冒险。好在她也遇到了很多善良的两脚兽,她们偶尔会投喂食物,果酱轻易不让她们近身,除非实在饿得不行了。
而当她们趁机抚摸她的时候,她竟产生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感受。像是冬天里可以躺在里面的棉袄,又像是暖春时飞过鼻尖的蝴蝶,那是被抚摸、被目光注视的感觉。
后来有伙伴说,有的两脚兽会把它们这些流浪在外的同类抱回去,给它们洗澡、食物,还有拥抱。果酱听了,心里痒痒的,更加仔细地观察每一个路过的两脚兽。
冬天的时候,她在寒夜里路过一扇玻璃门,看见屋子里明晃晃的,漂亮又暖和。有个两脚兽笑吟吟的,像朵花儿那样好看,她站在门扇后,低着头说话。
玻璃门挡住了声音,光线水波似的荡漾,果酱想,她也许看到了自己,在对自己说话。
果然,两脚兽蹲下身,朝她伸出了手。那是一双洁白莹润的手,果酱连忙生涩地摇起尾巴靠近。
脑袋轻轻撞在了玻璃门上,果酱迷糊糊抬起头,才发现两脚兽在摸一只雪白的小狗,干净又漂亮,窝在一个篮子里,像精致的娃娃。
果酱怔怔地看着,一面玻璃门,像隔开了两个世界。
命运的转折点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那天果酱和伙伴一起去很远的地方找食物,它们探索了一条之前从未走过的路,没什么收获。只找到了一个小破罐子,破裂的瓷片中还盛着一些液体,果酱和那只流浪狗一起舔了下,索然无味。
不料那天晚上,它们竟都变成了人!
变成两脚兽——不,是人类。直到那时,它们才意识到自己究竟生活在怎样一个世界里。
但是,变故很快又发生了,当天晚上,她的伙伴就死了。
化为人形没多久,那只流浪狗在某一瞬间突然哀嚎一声,它挺直着身体,全身抽搐,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很痛苦,嘴里呜呜的叫不出声。
周围的风不知怎的也骤然狂乱了起来,伙伴像头濒死的困兽,四处乱撞。
没过一会儿,它就死了,圆瞪着的一双眼睛里已毫无生气。——大概就是这个时候,让她对化人形产生了畏惧。
当时果酱恐慌万状,胸膛急剧起伏,下一秒,她似乎也体验到了那种痛苦,一股道不明的强烈气流窜流至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没一会儿她就汗流浃背地晕死过去。
后来果酱想了很久,才勉强有了猜测,伙伴会死,或许正是因为它没能熬过异能觉醒。
而她虽大难不死,但情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为了熬过异能觉醒,耗去大半心力,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