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借了办事的由头出来的,所以墨儿聊完之后很快便离开。
她到访的第二日,自在道人时无尘就乐呵呵地提着壶酒回到了太守府中。
隋霜在中州这段时间以来,除了最开始和他说了几句话,往后的这段时间师徒两人便鲜少再说过话了。
隋霜是因为真的忙,时无尘是因为真的有一堆的事情要做。
直到前些天隋霜在水池旁边找到时无尘,请他来帮这个忙,时无尘这才点点头,答应她在种花浇水的空隙去吓唬吓唬林长生。
时无尘和隋霜的父亲隋柏涵在对她的事情上,其实都秉持着相同的态度,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去做,作为长辈不会插手,如果需要帮忙他们永远在身后。
而这次隋霜将中州的事情摆到了他的面前,这老头儿终于肯和她来聊聊了。
自在道人先给自己倒满了酒,这才慢悠悠开口说话:“你那个徒弟的事情,我和皇上说了一句,皇上不会追究,正巧让她和我待一段时间。”
时无尘说的是二马,二马为了跟着她从皇宫里跑了出来,发现她不见了的嘉乾帝差点找疯了,后头隋霜忙着查中州的案子,只将这件事情连带着二马通通丢给了时无尘。
像极了随便要孩子但是没时间带只能扔给老人的那种极其不靠谱的父母。
好在老人自己靠谱,跟嘉乾帝说明了情况,还让二马留在这再住一段时间。
时无尘打开隋霜想要拿酒壶的手,调侃道:“正好,反正你也没时间教这个孩子,我看了一下,这娃娃天资不错,正好在中州我教教她。”
隋霜想起了二马这段时间,戴着个小草帽,背着把小铁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一脸苦大仇深跟在时无尘屁股后头去种地的样子。
好险没忍住想问问时无尘是觉得他这个徒孙脑子不错有天资,还是种地不错是把好手。
隋霜点点头,再次锲而不舍地伸向酒瓶子,看着时无尘作势要阻拦赶紧拐弯,给师父满上,恭维道:“师父大才,二马能跟着师父学点东西,比跟着我好得多。”
时无尘看着酒杯,意有所指地重重哼了一声。
隋霜伤口还没有恢复,今天甚至还在发着烧,给时无尘倒酒的时候都要控制着手不要抖。
到底是自己徒弟,从小看着长大的,时无尘有些心疼,他叹了口气;“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做不成也没关系,还有师父在。”
隋霜抬头,这时候的时无尘其实已经见老了,他踢踢踏踏没个正形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纪,但若是寻常人家,即使是五十多岁死去都已经算是喜丧了。
他其实和隋霜记忆里面的样子有一些差别,隋霜脑子里面的时无尘永远是那个年轻俊秀的道士,穿着很旧但是洗得干净板正的深蓝色道袍,永远一丝不苟束起的头发,以及眉宇轻蹙间那永远带着的悲悯。
在她儿时第一个毒发的夜晚,生不如死的时候,如同神仙降世一般地向她伸出手。
“我本来是打算好好改一改这中州的,但是既然你来了,那就你先开始,不成的话就师父自己来。”时无尘道。
隋霜点点头,没说什么。
自在道人看着她这样油盐不进的样子就脑壳疼,问道:“你师兄给我来信了,说着白月魂他还没什么进展,不过你中的两相咒却是有点眉目了。”
“师父知道了?”隋霜说,这倒是让她有些惊讶了,青竹不是个嘴巴大的人,更是不会在没和她商量的时候将她的事情和别人说,包括他们的师父。
果然,时无尘给了她答案:“你师兄和我说你病的情况,我猜到的。”
他将杯子里的酒喝完,眼睛抬起来直直看向隋霜:“别什么事情都觉得是自己的责任,累了就歇一歇。”
时无尘提起酒壶,给隋霜倒了个浅浅的杯底儿:“师父都知道的。霜儿,你辛苦了。”
这句话饱含深意。
隋霜避开了时无尘的眼神,只说:“师父,我不累的。”
时无尘看着远处的天空,收敛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如同潮水退去,露出底下的凛凛磐石。
他近乎感慨地问:“霜儿,什么才会让你快乐?”
隋霜愣了,她没听懂自在道人的意思,于是时无尘又重复了一遍。
隋霜认真想了想:“如果师父长命百岁,我就很快乐了。”
“那还有别的吗?”
隋霜又说:“如果师兄能够一直做他想的事情,我就很快乐了。”
“那还有吗?”时无尘又问。
“还有……如果父亲可以安享晚年,我就很快乐了。”
接着师父又问了好几次,隋霜分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如果二马可以快快乐乐过完一生,我就很快乐了。”
“如果墨儿可以完成她母亲的遗愿,自由自在地生活,我就很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