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窈这会是真相信苍天开眼了,她努力压下心中雀跃,使自己看起来镇定平静。
这次决不能重蹈覆辙,急不可待说出自己的目的。
她向范明瑾屈身回礼,“久仰公子大名,百闻不如一见,公子有礼。”
“姑娘不必客气,”范明瑾虚扶了她一下,实则连衣袖都没碰着,唇边仍扬着温润的浅笑道,“鄙人不过一乡野郎中,并无大名,实在当不起姑娘厚誉,倒是姑娘姿容不凡,从前未见过,不知从何而来。”
前天回来便听说陆铉成婚的事,眼前女子如此貌美眼生,范明瑾其实对她的身份已有几分猜测,只是观少女仪态举止非寻常女子,故而心中有疑。
他所问正中沈洛窈下怀,她趁机道,“小女姓沈,是北陵人士,公子可知北陵皇城?”
北陵?
范明瑾自是知道的,何止知道,他还在北陵住过年余,但正是因为对北陵熟悉,他困惑皱眉,算算他离岛的时日还不到半个月,回来之后便听说陆铉成婚了,若面前少女是陆铉新婚夫人,那少女是何时上的岛。
他没有把问题憋在心里,而是直接问出,“据范某所知,北陵离淄扬足有千里之远,沈姑娘是何时入岛的?”
“千里?”沈洛窈圆目睁大,满脸不可置信,“公子是说淄扬县离北陵有上千里?”
范明瑾颔首,“姑娘难道不知?”
千里!
沈洛窈即便再没出过远门,也知道千里意味着什么!
朝廷快马加鞭的急报一天也只能跑上五百里,还要不眠不休,每十里换匹马才能做到。
而她在上元节那晚被人掳走,不到两天就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桃源岛,是怎么做到的!飞过来吗?
她稳住心神,试探性地向范明瑾追问,“那公子可知,从北陵到淄扬县,除了骑马,是否有水路可走?”
范明瑾沉吟了会,说,“直通的水路没有,不过从扬城到淄扬倒是有一段水路可走,不过也得花上半天。”
“那北陵到扬城呢?”沈洛窈还抱着一丝希望。
对上少女满怀希冀的眸光,范明瑾怔了怔,继而不自在地错开眼,他也不忍叫那双墨玉般的眼失望,却也做不出欺三瞒四之事,便如实回答说,“最快也要十天左右。”
话说完,下意识去看少女,便见少女小脸骤然失色,原本嫣红的唇瓣变得苍白。
沈洛窈前所未有的震惊。
不知道北陵和桃源岛的距离,她还能自欺欺人,她离京城不远,只要沈府或太子稍稍派人出来找找,应该能找到,但现在忽然告诉她北陵与桃源岛实则相隔千里,那种笃定有人寻她的信心倏然轰塌,她开始不确定沈府是否会派人来寻。
高门世家尤为看中声誉,她父母也不例外。
就是沈府秘而不宣悄悄找人,也不能保证不被紧盯沈府的有心人发现,最稳妥的做法是只派一两个心腹悄悄打探,或者干脆不找。
沈洛窈觉得以父母从小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疼爱,不至于不找,可只派几个人私下查探,那何年何月才能找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她。
范明瑾看着她神色变化,心里已有数,看得出来她并非陆铉口中自愿以身相许,亏得陆铉属下好意思到处吹嘘,说他们少主无意中救下一美人,那美人对少主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硬要以身相许,少主无可奈何,只好勉为其难与其成婚。
范明瑾当时一听说,便知道其中定有夸大其词的成分,此刻见少女孤身一人还在午间日头最烈的时候出门,只为找他询问北陵与淄扬县之间的距离,想离开的念头这么明显了,范明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清楚陆铉为人,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此前才没有将他成婚一事往强取豪夺上想,如今却是不信也得信了。
两人即已成亲,说不定生米煮成熟饭,范明瑾纵然窥得其中因由,也无力扭转错误。
他心里叹了叹气,没有挑明少女意图,而是迂回询问,“姑娘可是想回北陵?”
不提回北陵还好,一提,沈洛窈再也抑制不了心里难受,泪眼婆娑,哽咽道,“我……我……”
她迟疑着说不出口,再难过,她也没忘记前车之鉴,是以不敢轻易说出。
范明瑾见她难过得说不出个所以然,温声宽慰,“姑娘若是想回北陵,过两日可随大船一起去淄扬,等到了淄扬,范某再帮您安排去北陵的马车。”
男人轻柔的说话声如和煦春风拂入耳间,沈洛窈抬眼怔怔地看着他,眸中那颗要掉不掉的眼泪,因眼皮掀起终于倏然落下,他主动提出要帮她,实在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美人梨花带泪,越发落寞无助,那滴顺着她脸颊落下的眼泪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悄然落入心间。
范明瑾看过很多身有病痛,被顽疾折磨得痛苦不已的眼泪,亦听过太多生离死别,失去至亲之人哀痛欲绝的哭声,他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