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碗筷,南絮展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后日,巳时,那是乡试的时辰,人关到那个时候,肖夫子没有时间盖推荐信,冷世安和一众学子都无法参加考试。”
全让他猜对了,知州尴尬地笑笑,也不答话。
“如果我不同意呢。”南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面色凝重起来。
知州有些发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人做的是什么官,拿的又是何人的俸禄,究竟为何替一个不臣之人卖命。”南絮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想来,是教人拿住了命门了?”
知州大人的后背开始冒汗,难道这位小王爷还有后手?
“下官知道王爷的心思,可是下官也是无奈,横竖今日同您交个底。”他两手一摊,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对下官而言,两头都得罪不起,无非就是今日死还是以后死,下官不易,能多活一日下官也……”
他说着说着竟露出悲切的神情:“下官也是读书人出身,深知肖夫子师徒二人的艰难,也知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是,如今您让下官如何办?”
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滋味不好受,知州大人垂泪。
“大人是我大梁的官,受天子恩典,领大梁律法,怎么能忘了父母官的身份。”南絮痛心疾首。
天边泛起鱼肚白,屋子里只剩下茶盏磕碰桌面的声音。
南絮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知州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开门,一双小眼睛看出去,门前的空地上路过一个人,那是南絮身边的常随,名叫子灵,此人年纪不大功夫却高,然而让他心惊胆战的是,子灵手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童,那正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孩子天真,被子灵逗得咯咯直笑。
“当啷”一声,知州手里的杯子吓掉了地上,整个人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殿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只要王爷能保住家中老母和孩儿,本官……全凭王爷发落。”
他终于咬着牙关吐了口。
一场博弈终于在日光彻底露出之前结束了。
望着东方升起的太阳,隐隐地还不甚光亮,可是那东升的势头却是势不可逆的。
一辆蓝顶马车出城,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南絮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情绪却难平复。
子灵喃喃道:“王爷此次回京,恐怕局面十分艰难了。”
“今日不救人,局面就不难了吗?”南絮反问,揉了揉酸痛的眼角,“我早已是局中人。”
自从那个圣旨被他挖出来,他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不论其他,母妃的仇不能不报,那是前不久才查到的消息,他的母妃是被人毒死的,这下毒之人不必说,南絮也晓得是谁了,至于为何下毒,那无非就是为了灭口,然,那个人却在灭口之后始终没有找到先帝留下的圣旨,于是乎才有了兄长陪伴弟弟一起守孝、收拾旧物这样兄友弟恭的画面,真实情况是,他想从母妃的旧物里头找到那封密旨,如果当年被他找到了,或许南絮此刻早已投胎转世了吧。
山雨欲来风满楼,该面对的始终躲不过,他做了这么些年闲散王爷,如今避无可避,那便迎难而上吧。
马车行进在官道上,逆坡之路,虽艰难却是朝上的。
*
大牢里阴冷潮湿,火把烧得很旺却仍旧抵挡不住这份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阿英还没有适应这突如其来变亮的光线,便被一股股浓烈的血腥气熏得作呕,胃里头翻江倒海,那刺鼻的味道挥之不去。
地面上有水泛着火把的亮,那水里和着血。
光影交错,她的影落在地上,遮住了面前躺在地上皮开肉绽的人。
冷世安被一片阴影晃了神,慢慢睁开眼睛。
“阿兄。”
阿英看到面前的冷世安,整个人仿佛砧板上的腐肉,被剥得鲜血淋漓不成人形,只觉得鼻腔中涌起一阵潮热,喉咙里干涩、疼痛。
冷世安仰躺在一堆干草上,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血肉翻卷出来,有些地方甚至露出森森白骨,那血肉混着污脏的水和倒刺,看得人触目惊心,阿英忍不住呜咽。
“别……哭。”
冷世安转过头看着她,“你……怎么进来的?”
“我……我要如何才能救你。”阿英的唇有些哆嗦,并未回答他的话,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阿英什么都不要做。”他艰难地说出口。
肖夫子的举荐信还没有最后落印分发出去,那些在外奔走的学子们会想办法救他们出去的,无非就是他冷世安错过考试,但是,只要能陪着夫子,耽搁这一次他觉得没什么。
“可是阿兄……”
“阿英别哭。”他朝着牢笼铁栏的方向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的手。
阿英也伸出手递给他,二人的手都伸向对方,仅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