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早晨总是来得特别早,东方才刚刚发亮,鸡鸣狗叫声,鸟儿叽叽喳喳,乡邻们问好的招呼声不绝于耳,热闹又烦乱,昭示着一天的开始。
“你们听说了吗,老蒲家新来的小瘸子有怪病,还会传染。”
“我听说他昨晚上发病的时候像个疯子一样,张牙舞爪,到处咬人。”
“这多吓人,万一被他咬上岂不是也变成疯子。”
“咱们去找村长吧,这样下去祸害了一个村子。”
……
阿英的家住在村子两条岔路的交界处,背后靠山,面前环水,真真是个风水宝地。
只是每日清晨和傍晚,下地、进城、上山的村民们都会路过院子门口。
自昨日事起,这一大清早便能听到村民们肆无忌惮的嚼舌根。
莫须有的话越说越难听,传得越来越邪乎。
阿英气闷,一定是昨晚那庸医瞎编排。
上一世,冷世安背负了世人的骂名,成了大梁的罪人,百姓口中的奸佞、叛徒,投敌叛国受万人唾骂的败类。可是他分明是最护佑大梁和百姓的人啊,他们把他逼上绝境,不分青红皂白,不问事情真伪,将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怨恨都发泄在他身上,他承受了负重、委屈的一生。
村人愚昧,嚼起舌根毫不避讳,只逞口舌之快,却不知,会对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院外的人越聚越多,村长也被他们拉来,讨伐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得越来越难听。
阿英感同身受。上一世,她嫁进王府的三年里过得委屈、憋闷,听多了各种冷嘲热讽,编排她如何不知廉耻爬上了恭王南絮的床成了王妃;造谣冷世安和她狼狈为奸坑骗南絮;还有传她和他们两个不清不楚、没了清白……
阿英无从辩解,亦是无法自证,但是她记得那犹如黄连一般的苦滋味。她明白身在其中的煎熬。
这人世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多少真相不见天日,却在世人口中已是言之凿凿的另一番景象,而人们却也不管那真相,人们只想看到自己想象中的场面,只管自己的怒火有一个发泄的渠道。
再世重生,她不想重蹈覆辙,也不愿再让冷世安受那样的委屈。
小娘子闷哼一声,一下子冲到院子里,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把镰刀就杀出门去。
“谁来我也不怕。今儿我倒要看看是谁无凭无据跑到人家家门口胡说八道,我人小,不懂得讲什么道理,只知道谁欺负我那便别怪我不客气,刀剑无眼,砍伤各位叔伯大爷婶娘姑舅,我可不负责。”
话音未落,镰刀挥舞,发出“呜呜”的破空之声。
气血上头,阿英干脆闭了眼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乱砍,众人原本聚集在一起指指戳戳,被这突如其来的操作吓得尖叫着四散而逃。
眼看着人群被驱散,村长气得胡子直抖:没有王法,岂有此理……
阿英不管那些依旧我行我素,直到人群都散得七七八八了,耳朵里清静了许多,倏然,眼前被阴影遮挡,狗蛋正凶神恶煞,满脸横肉地瞪着她。
“你干什么?把镰刀给我。”狗蛋仗着年龄大、个子高威胁阿英,一边还撸起了袖子。
“不给。”阿英气势强硬。
“我数到三,你不给我就抢,到时候伤了你可别怪我。”
“你敢。”阿英心里有些怵,嘴上却半分不让。
“一,二……二个半……”
“狗蛋。”
一个声音从阿英的身后陡然响起,宛如一记炸雷,吓得两人都哆嗦了一下。
不用回头,阿英也知道是谁。
“东子哥,他欺负我。”
小娘子一下子来了情绪,抬手抹了一把小脸,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哭得那叫一个惨。
东子是在这个村子里阿英最好的朋友,也是这个村子里所有小孩子都怕的人。因为他的个头比他们都高,人长得壮实,拳头也够硬,所以,只要他出手,没有摆不平的事。
“狗蛋,谁给你的胆子欺负阿英。”
“东子哥,我……”狗蛋气短,转头冲阿英吼,“你……你方才的嚣张劲儿呢,你……可真会装,你……”
“废话,还不快滚。”东子照着屁股踢了他一脚。
狗蛋话没说完一张脸憋得通红,连滚带爬仓皇而逃。
东子站到了阿英身前,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魁梧健硕的身子一下子挡住了阿英的视线。小娘子扒着东子的衣衫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大声道:
“再敢来捣乱,我们就去见官,让知县大人评评理。”
脚步声匆匆而去,没了声音。院门前终于安静下来,只余掉落的菜叶、干柴,还有一些瓜子皮,一个人影儿也见不着了。
头顶有闷雷滚过,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日。
阿英和东子进了院子,东厢房的门廊上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