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偶有几道倒吸了口凉气的声响,更有与崔家不大对付的人窃笑几声。
虽说本朝并不看重男女大防,但毕竟春衫轻薄又被水浸湿,这样的肌肤相亲,难保不会被有心人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最主要的还是崔皇后属意崔家七娘子为陈王妃一事,在场很多人都是有所耳闻的。
有人侧目觑向人群之中的崔家女眷,被众人围绕的崔姝妍面上神色还好,只是担忧地望着事发那处,其余几位年轻些的娘子察觉到他人的窃窃私语,脸色已是隐隐有些难看了。
陈王将崔淑慎救上岸,两人衣衫皆尽数湿透,周遭待命的婆子与侍女急匆匆上前各自将披风裹在二人身上。初春的池水几乎要将人冻僵,崔淑慎冷得瑟瑟发抖,面色苍白如纸。
崔姝妍无视了那些看好戏的目光,上前朝陈王行礼致谢,又去关心落水受惊的堂姊,仪态端庄,言行得体,整个过程中没有透露出半分不悦的神色。
陈王颔首回礼,转身离去,侍女婆子也护送着崔淑慎等人前去厢房更衣休整。经这一事,赛舟竞渡之戏也无法继续下去,只好就此作罢,岸边的众人也三三两两地说着话散开了。
盛宝珠转身要回正厅,却见到熟悉的身影疾步朝她走过来。
“寻你好久了,怎么在这儿,”谢晏笑嗔,将手中折扇往芙蓉池那儿遥遥一指,“你平日里不是最热衷于这些游戏了吗?每回都能拔得头筹,怎么今天只在这里看着。”
盛宝珠并不回答,只是反问道:“寻我?有什么事?”
谢晏用折扇挠了挠头,说:“倒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想找你一块儿划船。”
盛宝珠忽然想起来,方才赛舟的人里确实没有看到谢晏。
她将手揣进袖里,不慌不忙地问:“就这?”
“还有……还有……”谢晏支支吾吾,期期艾艾,“要给你一个东西。”
盛宝珠讶然,谢晏作为定安侯世子,在长安居民口中可是有着“混世魔王”的诨名儿的,难得能见到他这副模样。
她以为是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东西,不免凑近他一些,压低了嗓音问:“什么东西?”
谢晏像是被她的靠近吓了一跳,面容浮现一抹绯色,从袋里掏出一只锦盒递给她。
“你、你看了就知道。”
盛宝珠一脸疑惑地接过锦盒,这锦盒小巧,看起来装不了什么东西。她打开一瞧,里头静静躺着一支和田玉簪,簪头是山茶花样式,看上去竟是一整块玉料雕琢而成。这玉的成色极好,雕工也细致,茶花栩栩如生,一看便价值不菲。
“这簪子……真是给我的?”
谢晏觑了两眼她犹疑的神色,又佯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不值钱,你拿着就是。”
盛宝珠不疑有他,毕竟盛家与定安侯府走得近,他们二人之间也时常互赠些小玩意,以谢世子在平康坊豪掷千金的气魄,或许这对于他来说真算不得什么。
她点了点头将锦盒收下,又听见谢晏扭扭捏捏地问:“要不我帮你戴上?”
“好啊。”盛宝珠将锦盒递出去,看着谢晏将其中玉簪取出,抬手要将那玉簪簪在她发髻上。
随着谢晏的靠近,盛宝珠突然发觉原来他已经比自己高出这么多了。
眼前是绯色圆领袍上的四合如意纹,鼻尖是浓郁的沉水香。时人多好香料,帐中燃香或以香熏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各人喜好不同,衣带上沾染的气味也就不同,像盛宝珠就常用蔷薇露,故而身上总是沾染着甜香。
盛宝珠没由来地想起了李存珩,太子殿下的衣带总是沾染着浅淡的檀香气息,夹杂着草药的苦味,她还没在第二个人身上闻到过相同的气味。
她回过神,谢晏比划来比划去,过了半晌还是没有将那玉簪戴好。
“你戴好没?我发髻都要乱了。”盛宝珠没好气地问。
谢晏讪讪地放下手,将玉簪交换与她:“总觉得这样戴不对,那样戴也不对。”
盛宝珠挑眉,拈着玉簪往芙蓉池边走,借着一池春水瞧了瞧,随意地将玉簪戴了上去。
“好了。”
谢晏眸中闪着光亮,连连道:“好看,好看。”
盛宝珠轻哼一声,那是自然,她怎么戴都好看。
早春二月的风带着凉意,吹皱一池春水。
两人闲聊,也就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假山下立着一道身影。
侍卫沉默地立在一旁等待复命,李存珩缓缓收回了目光,偏首淡淡地道:“查得怎么样了。”
侍卫行礼回禀:“查出来了,那铜矿确实与晋王有关。”
“好,”李存珩又望向二人相伴远去的背影,眸中的戾气毫不掩饰,嗓音里透出森然寒意,“继续查,查到有谢家参与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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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淑慎落水一事不大不小,但仍有些许影响,新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