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察觉到了薛怀异于寻常的温柔。
这些温柔与他平日里的儒雅随和不同,是潋滟在明眸中还要爬上眉梢的真挚神色,当他凝望过来时,瑛瑛不知为何心下竟漏了一拍。
她揣着好奇打量了薛怀,问他:“夫君是在廊道上等我吗?”
本是一句随口之言,她说出口后甚至不期盼着薛怀的回应。
谁曾想素来对这些亲昵之语万分木讷的薛怀却赧然般地答道:“嗯。”
清冽的嗓音微乎及微,却还是传入了瑛瑛的耳畔。
月色迷离,这对少年夫妻便在斜长的廊道上无言相望,旖旎如烟般朝着瑛瑛拂来,将她这颗哀切的心从泛着苦汁的河池里捞了出来。
“外头冷,夫君随我进去说话吧。”瑛瑛莞尔一笑,柳眉弯弯盈盈地露出鲜活的喜意来。
薛怀本是别扭着自己的心境,瞥见瑛瑛如此高兴的模样,索性也跟在她身后往内寝里走去。
夫妻二人仍是分地而居,薛怀也依旧如往常那般躺在软榻上安寝,可不知为何听到架子床那儿传来的“窸窣”换衣声之后,他便觉得格外口干舌燥。
莫不是晚膳里吃的过于咸了些?薛怀只得拿起桌案上摆着的凉茶,喝下一杯后才觉得好受了几分。
他睁着眼到天明时分才有了些许困意,空想了一整夜,却还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中了什么邪。
为何会不习惯内寝里没有瑛瑛的身影?为何会对她意动,为何会应准她一同前去江南?
薛怀困顿其中,迟迟寻不到要领,便也只能长叹一声后不再深究。
*
与此同时的公主府内。
柔嘉公主闭门不出,遣人从花楼里挑了几个眉眼有几分像薛怀的清倌儿送来公主府,夜里铺设了宴席,让这些清倌儿陪她喝酒解闷。
伺候公主的姑姑们心里着急不已,却不敢在柔嘉公主情伤至深的时候触她逆鳞。
不得已,几个姑姑便只能向英平王递了信,让这位皇叔来规劝柔嘉公主。
英平王乃是先帝的遗腹子,陛下为了彰显皇室中人的兄友弟恭,对这个唯一的弟弟仁厚善待,赐下了超一品的爵位,更许他随意出入金銮殿的特权。
柔嘉公主与这位年纪相仿的皇叔关系匪浅,每每她心绪不佳的时候,便会赶去英平王府,朝着她的皇叔陪她下棋解闷。
只是近两年英平王娶了镇国公家的女儿为妻,成家立业之后与柔嘉公主也淡了往来。
若不是这段时日的柔嘉公主行事太过离经叛道,这些姑姑也不会出此下策——竟在如此寂冷的深夜使人去英平王府送信。
两刻钟后,身着裘狐皮大氅的英平王果真踩着浓重的夜色登了公主府的大门。
自有姑姑领他进内院,一推开公主的闺房,便瞧见了上首那位喝的烂醉的金枝玉叶,以及她身旁躺的四仰八叉的俊秀清倌们。
领着英平王进屋的姑姑瞧见此等景象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她侧目偷偷打量了英平王一番,却从这位冷面王爷的脸上瞧见了些许神伤。
这神伤太过外露,以至于在迷蒙的夜里都显得那般清晰可见。
“公主平日里也不是这般,王爷可不要生她的气才是。”姑姑不曾多想,只以为是英平王以长辈的身份牵挂着柔嘉公主。
“嗯。”英平王肃着脸点了点头,随后道:“你下去吧。”
姑姑不疑有他,行了礼后便退出了公主的闺房。
只见那位在京城里得了“恶鬼罗刹”名号的英平王步调缓慢地朝着柔嘉公主的方向走去,待人冷漠无比的他踢开了那些人事不省的清倌儿,只轻柔地抱起了地上的华服女子。
他英武高大的身躯与女子姣美如柳般的身形极为殊异,皇叔与皇侄女之间的亲密触碰本也该点到为止。
可对于李承礼来说,往后此生他不会再有机会这般肆无忌惮地与他心爱的女子独处一室。
他格外贪恋此息与柔嘉紧贴着的时刻。
三两步的距离便已走到了床榻之前,层层叠叠的床帐如覆在李承礼心上的枷锁一般,催着他将柔嘉放到了软被之上。
他坐在床榻边沿,神色专注地打量了柔嘉一番,而后便不可自抑地露出了两分笑影。
“傻柔嘉,那薛怀当真就这般好吗?”
话出口的刹那,他浑身上下的血骨都在以“酸涩嫉恨”的名义疯狂叫嚣着。
他当然嫉妒薛怀,
这人不仅得了柔嘉的欢心,还惹得柔嘉如此伤心落泪。
他怎么敢?
*
天刚蒙蒙亮时。
庞氏连夜嘱咐好厨娘,要她们做上一桌丰盛的早膳,就当是为瑛瑛与薛怀践行。
瑛瑛只用了半碗百合粥便欲退到一旁服侍庞氏用膳。
庞氏还没有发话,薛怀却极罕见地破了自己“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