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的夜晚,东月鸯闻到了浓烈暴雨的气息,果然第二日醒来,整个庸都郡都处于阴雨绵绵的状态,视野可见的地方被笼罩在一层层黑云之下,屋外狂风大作,东月鸯扒在窗格前,看着下落飞溅的豆大的雨点,露出一丝担忧和不安。
以前可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天气,这辈子的世道变得好生古怪。
更古怪的是她听见下人躲在角落里偷闲,话头说到自家的远房亲戚从另一个地方前来投奔自己,“听说了吗?今年大晃县里的赋役又提高了,说是为了补上去年少交的,今年每家每户必须多再多给两成。”
“这么多?这还能够活吗?这是要逼死人啊。”
“可不是,最近咱们郡里都来不少逃难的,尤其那些无力补税的,房屋田地都被官府收缴了,只能携家带口路上颠沛,好的投奔亲戚,坏的成为流民……”
“唉,这世道,百姓可怜啊,太可怜了……”
苦大仇深的叹息让东月鸯想起自己很久没有关注过外界发生的事了,她不记得上辈子大晃县有没有增税,她那时病得糊里糊涂,伤了心肺,不是休养,就是在休养的路上。
所以对外界发生的了解甚少,现在一听,除了诧异,还有一丝紧迫畏惧的悸动。
“少夫人。”
还好有人骤然出现,婢女桃柳打断她的出神,另一边发现被夫人偷听了的下人回头,惊讶地看向东月鸯,半惶半恐地请她原谅她们在这发牢骚。
东月鸯拉回心神,看向桃柳问:“什么事?”然后手指晃了晃,示意两个下人先走。
接着就见桃柳上前把一个盒子交给她,桃柳说:“是兴陇镖局的管事派人送来的东西,奴婢也不知是什么,夫人请看。”
东月鸯回到桌旁,打开盒子。
原来是兴陇镖行的管事给她送来了一副出发之前的行李押运图。
东月鸯的行李日前已经被镖局的师傅装车带走了,手头上的这副图正是带走之后,被锁进库房里现场请画师画的画。
从上面可以看出她的物品都被装进箱子,箱子外被钉上厚实的木条,还有镖号,由一把粗实的大铁链子紧紧锁住,钥匙就放在今天送来的盒子里,只有物品的主人才能打开。
这些东西目前正被镖局里的护卫严密看管,在图的右下方标注了于何年何月何日装车,目的地在何处,经手人有哪些,最后是兴陇镖行掌柜的鲜红的落款加印。
这样层层加密,东月鸯顿觉自己没找错镖行,她是商户出身,商人重利轻别离,但是做生意自然是信用和让雇主放心更重要。
东月鸯接着看下去,在翻到第二张纸时,对方的话让一双黢黑的秀眉轻轻拢起。
兴陇镖行的女掌柜写信告诉东月鸯一个不好的消息,他们派出去先行探路的镖师传话回来,原本他们定好去望天城的官路出了点问题,有一段路被官兵设了关卡,日前不许通行,他们只得换另一条路绕道走了。
是什么路女掌柜也有提及,告诉东月鸯是想听听她的意见,若雇主没问题,那么他们等天晴后就能立即出发。
女掌柜让东月鸯考虑好了给她回个信,东月鸯自然没有意见,她迫不及待想离开萧家,换哪条路,绕多久都行,只要她能顺利抵达望天城。
东月鸯回完信,让婢女去兴陇镖行一趟,尽快递到掌柜的手里。
雨大而细密,淅淅沥沥,点炮般地响个不停,她视线缓缓移动到桌面上,到今日起隅中都过了,东月鸯的和离书还没被还回来,她断了再去找萧鹤棠索要的决心,索性没了就没了,等到了父母那边再想办法。
离开只剩半日时间,东月鸯哪也没有去,独自安分地待在屋里。
到了隔天,果然天已放晴,启程在即,东月鸯早早起来梳洗,等整理好自己就走到前厅去。
她要离开萧府,萧老夫人自然会和她用最后一次朝食,就当告别,不出意外的,饭桌上萧蒹葭也来了。
萧蒹葭对东月鸯从一开始就没有好脸色过,她一昧地认为是东月鸯的存在才分走了萧老夫人一半的宠爱,因为东月鸯,她再也不是祖母最疼宠的孩子了。
且东月鸯寄住在萧家这么多年,凭借东家对萧老夫人的恩情嫁给萧鹤棠,无异于挟恩图报,萧家帮东家照顾这么多年女儿,已经是恩情还清了,凭什么还要娶东月鸯。
和萧老夫人舍不得的态度不同,萧蒹葭不冷不热地叫了声“月鸯姐姐”,便没心没肺地低头夹菜了。
既然跟她哥和离了,不叫东月鸯“嫂嫂”也没什么关系吧。
萧蒹葭鄙夷地一笑。
萧老夫人在东月鸯坐下后,一直殷切关怀她行程安排妥当没有,提起远行萧老夫人总是觉得麻烦,“你胆子真是太大了,我一想到你一个人上路,心里就不安定,去望天少说也得半个月吧,天寒地冻的,月鸯啊,我还是另外安排人护送你吧。”
东月鸯浅笑摇头,“不必了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