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她脑中方才电光石火之间转过的无数可能性,这已经是最无害的情况了。沈怀臻揉揉太阳穴道:“你怎么发觉的?”
贺榕似乎一路赶过来得有些心急,现在才开始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上沾的血,不知为何,他腰间还悬着一柄剑:“我本来只是想吓吓他,探探口风,没想到被我随口一诈就诈出来了。他是崔氏嫡传,身份尊贵,应该是留了什么后手,以防这种情况出现。”
大约是探梦时触动了灵府中藏匿的某种阵法吧,沈怀臻瞥他一眼:“所以对付区区一个崔行简,你是怎么弄成这么狼狈的?”
对方讪讪一笑:“动手时夹带了一点个人情绪,实在不好意思了。”
她无奈道:“那他现在人呢?”
“活着,很完好,很安全。现在就问?”
“不了,”她摇摇头,回眸望向这一片萧条枯败景象的村庄,暂且没什么心情威逼利诱从人嘴里套话,“我们先把这里的事情了结一下吧。”
不需多余解释,贺榕明白她的意思,干脆利落把袖子一挽准备开始干活,忽然余光瞟到什么,问她:“你的剑怎么了?我刚才怕这凡铁撑不住灵脉之力,还把崔行简的剑抢过来先带在身上,有备无患呢。”
沈怀臻掂掂手中长剑,染上暗红血色的剑锋在日头之下熠熠生辉。在这孤寂的小山村中,一切怨气灵念都已经消散殆尽,唯有这一缕血色留下他们存在过的例证。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许多话想说,一时却都堵在喉咙口。罢了,反正接下来往扬州去的路上有的是时间。于是她只淡淡一笑,收剑入鞘道:“没准从今以后,我也有了一把本命灵器呢,就像阿亭之前说的,但凡能人名士……”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两人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贺榕沉默片刻道:“差点忘了,我先去找小朋友吧。”
两人也算出来得及时,那边阿亭和邹棠等了一天一夜,正急得团团转。阿亭小孩子心性脾气急躁不听劝,想自己硬闯进去找人,邹棠冷静些,想在周边继续观察一遭再做决断。
眼见着两位就要吵起来,贺榕远远吹了声口哨,才平息了这场一触即发的纷争。
“到底发生了什么?”它惊慌之中化回原形,只见一团小鸟般的虚影围着两人飞来飞去,恨不得把前因后果从他们嘴里撞出来,“你们知不知道,我俩都快吓死了!”
沈怀臻温声道:“具体事宜等下再细说,现在已经安全了,别紧张。”
因一路寻来之时她又拔出了剑,阿亭眼尖瞧见了她手中剑上的血色,了然道:“你们碰见崔家人了是不是?”
沈怀臻答:“的确,不过这回可不是我杀的。”
阿亭哼一声,也不显出意外:“反正他们得罪的人多了,估计到处都有仇人吧。我们现在走吗?去扬州?”
沈怀臻同贺榕对视一眼:“再等等,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石东村虽然只有十几户人家,但善后事宜认认真真做起来也不算轻松。此地荒凉穷困,也没见到什么正经的宗庙祠堂,更别提什么族谱了。沈怀臻翻找了好久,才从村长庞皓屋中某个箱子深处挖出来一本陈旧的小册子,上面零零散散记录着一些并不全面的村民信息。
他们在山边墓园中下葬了村民尸骨。失去幻境庇佑后,那些仿佛一刻前刚刚死去的尸身迅速枯皱萎缩,现下已经是完全辨不出原貌。他们只能尽力根据尸身所处的位置以及身上衣物、身高、年纪等等因素大致判断出身份。
有些实在无法辨认的,他们也不能随便硬安一个身份给人家,只好不在墓碑上写具体名字。
还有些人,或许葬身兽腹,或许受强大的灵力波动影响而尸骨无存。
沈怀臻也没有找到那位许老太的尸身,但她在那本名册中找到了一个名字,叫做许定心。
名字之下有草草两行记述,称她幼时离村求仙问道,多年后才返回村中,从此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再提及自己那或许有过光辉璀璨的过往。
沈怀臻想,无论如何,自己终究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算好事一桩。偌大修仙界中,总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听说过她那浮萍般飘荡不安、却切切实实存在过的故事吧。
日头再次西斜时,她才踏着夕阳余晖,走进了某个阴冷的房间之内。
贺榕先行一步在此等她,面前是刚刚从昏睡中醒来、惊恐万分的崔行简。
生死大事由他人一手掌控,他心神不定了太久,此时情绪几乎要崩溃:“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们?先前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沈怀臻不紧不慢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打量他片刻,直到对方开始抖抖索索闪避她的目光时,才笑一笑开口:“崔二公子,不知令兄伤势如何了?终试之后他走得太急,我竟然没有机会去问候一下。”
崔行简不确定她此言目的为何,只勉强道:“剑试中受的伤很快就没事了,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