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吗?
房间另一边,童童跪在地上拉着母亲的手,慌乱无措一声声喊她:“娘?你怎么了?”
沈怀臻伸手去给她探脉,除了虚火略有些旺盛之外并无大碍,又翻起眼皮看看,似乎竟只是吓到了,一时回不过神来。她指导那小女孩:“喊你娘的名字试试看?”
老板娘名叫施红香,在女儿脆生生的呼唤下终于找回三魂七魄,整个人剧烈颤抖了一下,又低头掩面痛哭起来。
童童拿小手去给她擦眼泪:“娘亲,别哭了,有这个姐姐帮忙,已经没事了。”
施老板娘边点头边将女儿的手捂在自己掌心里,泪眼婆娑地拉着她要拜沈怀臻。
沈怀臻赶紧又伸手把她一提,没让两人膝盖落地,心知自己若不开口,她们定会拜了又拜,连忙问道:“大娘,你现在清醒了吗?”
施红香连连应是,她的神色中有一种困惑之意,犹犹豫豫道:“我当真不知道那会怎么回事,一听有人不敬山神,只觉得心里越来越气越来越急,好像……好像有什么控制我,又好像我心中就是那样想的……”
沈怀臻问:“那现在呢?还那么想吗?”
对方马上摇头,斩钉截铁:“我醒了,我真醒了!姑娘你说,是不是那邪物,能改变人心中怎么想的?”
她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换了个问题:“你们镇中,信仰那山神有多久了?”
施红香仔细想想,掰着手指头一算,不大确定道:“说起来也就近一年来的事吧,是在那道士来了之后,我们才知道望云山有山神的……”
话说到一半,她面上慢慢浮起茫然之色。
“姑娘,这山神,应该是没有的吧?我虽然俗骨凡胎,不如你们有仙缘,可、可我也是知道,这世上早几百年就没有神仙了……”
她越想越奇怪,语速也渐渐快了起来:“这不对啊,我们也好几家人呢,为什么全都信了?若真有什么山神,秦家人才第一个坐不住呢!”
沈怀臻见她一点一点捋着自己过往那些凌乱的记忆和不可思议的盲信,心底暗暗猜测,那莲花与其说控制思想,不如说是引导情绪,让人自己给自己编织出一段看似牢不可破的逻辑牢笼,并心甘情愿被深困其中。
待莲花消散,人的意识能够挣脱束缚苏醒之时,并没有第一时间震诧于自己的所思所为,而是必须等到心静后细细想来,才能逐渐发现错谬之处。
现今因果未明,就连她也不能确定,自己一剑斩莲是对是错,是否会滋生后患于暗中窥伺,反噬己身。
更令人不解的是,为何那莲花竟会让人杀死自己。在其身中,似乎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左右抗衡:一方噬人血肉,另一方……立场不明,似乎并非邪道。
正自思索,贺榕已起身过来,称最好尽快收殓吴老板的尸身,不然怕再有不测。
施红香携女又是千恩万谢一番不提。
这种受邪祟侵扰的尸体,在仙门中一定是要焚烧后再葬骨灰的。原本沈怀臻以为施红香会有些异议,没成想她竟主动提出此意,说是那道士指点过,其他死者皆是如此下葬。
据她描述,那道士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术法却十分高强,听起来几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正巧,他似乎是每月月末时候会来镇中收购些便宜药草,顺便帮人驱驱邪避避灾。算算日子,大约就这两天了。
一切处理完毕,悄悄葬下吴老板后,施红香壮着胆子提出:“我看二位身手不凡,若是想对付道士,等他来了,我就去镇里的‘杏华斋’把他请到我这客栈中来驱鬼,他每次都往那跑,绝对能请到!”
那人身份不明,来历未详,沈怀臻断不能让身无术法傍身的平民去冒这个风险,只拜托她帮忙注意着点那人影踪就是了,千万别主动靠近,以免凭空惹来祸端。
又将母女二人送回去,帮她们查验了一遍客栈上上下下,沈怀臻同贺榕假作道别,说是要谈生意去,但出门还没走出一条街,便又默契地拐了回来。
他们方才问到了几个施红香所知的死者身份,她在路上也偷偷给两人指了位置。表面上看来,这些地方都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相同之处。
但世界之大,绝不止目中触及这一小片天地。
沈怀臻屈膝蹲下,手掌贴近干燥的空旷地面。
贺榕毫无怨言地承担了站岗的职责,垂手将那只锦囊递过来:“有本体的气息,或许更好探查。”
她道谢接过,闭目凝神,灵识华光一闪,沉入厚重的沙土之中。
长久的等待与沉默,贺榕有些担心起来,又不敢随意碰触她,惹她不快是小,关键时刻让她分心才要命。
于是只轻轻叫一声她的名字,平常仙子仙子的叫惯了,这三个字从唇齿间吐出居然有些不自然。
“……沈怀臻?”
片刻之后,少女猝然睁开双眼,眸光闪闪,似有惊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