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扇紧闭,床帐拉严。沈怀臻闭目趺坐于昏暗之中。
灵府中浩浩灵气,她凝神细感,果真有一丝清意渐渐浮现。
小小一枚灵珠仿佛从沉睡中被她的念头唤醒,她再次隐约嗅到滴血认主那日清苦微寒的潮湿气息。
继续全神贯注思绪集中在苦泉之上,慢慢有幽凉微风从身侧拂过,周身像是跌入一片虚空,一切触感声响都消失无踪。
她明白了连喆那日所说的“到时自会知道”。这不是一道口诀,也不是一套剑法,需要人用心去记去学。这只是一种感觉,融入肢体成为本能,就像是需要去拿什么东西时,会自然而然抬起手一样。
现在她“抬起手”。
风停了,她觉得身体变得十分轻盈。呼吸之间,空气明明没有任何味道,却莫名让人感到祥和安宁。
跟随本能,她睁开眼睛。
这里似乎原本是昏暗的,但有不知道哪里来的清光将四周照亮。四处皆流水潺潺,踏过却并未湿鞋。一块玉白石碑掩在翡翠似的枝叶后面,上书两个古体大字“苦泉”。
灵气浓郁到几乎在空中流动,她深深吸一口气,只觉灵府清明,丹田舒畅,仿佛鱼入深海、鸟放山林,只是一呼一吸之间,周身灵力便丰沛自如地运转起来。
世上当真有如此玄妙之地。
略略感叹过后,她不再浪费时间,马上开始为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行动起来。
疾行几步深入林中,她低念咒诀,便有一枚玉符出现在掌心。
密令本身是苦泉灵根所凝成的灵珠,她也只能用缚灵术将其封印。没有吕氏阵法保管,密令失主后假以时日便会慢慢消散。但她将其贴身携带时察觉它与自己灵府中的灵珠有所共鸣,状态始终保持稳定。
由此推断,这世上对它最安全的地方,非苦泉秘境本身莫属了。
其实这东西原本一丢了事也就完了,但她心中总隐隐有些期盼:若是贺榕提到的洗髓草真能洗去其中血息使密令能够易主,那么苦泉是否能治愈阿霜的伤……
用封印术法将玉符锁在某个不起眼的深林角落,她折身返回,准备找个适宜地带养气修行一番。苦泉密令宝贵,这一趟不能白来。
境中清意如霜,可不会令人感到一丝寒冷。四处都十分僻静,若是内有巡查暗卫,那他们必定隐藏得格外高明。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刚盘坐调息没一会儿,就感到隐隐异动传来。
像是一种……共鸣。
起初,她以为是灵府中的密令波动,可很快她便意识到,那异动是从她身上某处传来的。
她忽然意识到不对,伸手往怀中一摸,顿时心下一震:
是母亲的遗物,那枚灵符。
这怎么可能?母亲故去多年,难道苦泉中竟还有她的灵息存在?
事不宜迟,沈怀臻立刻起身,往共鸣之处寻去。
前方道路晦明不定,时而草木深深,时而平坦开阔,无一例外的是流水遍布,清声入耳。她缓步慢行,大概过了一刻钟时间,一朵兰花幽然盛放在眼前。
她心头一跳,俯下身轻抚绽开的兰瓣。
耳边似有絮絮低语传来。她祭出灵符,小心试探。
兰花在并不存在的风中摇曳,花朵依然灿烂,枝叶依然青翠欲滴。却在无比静默之中,有另一株植物迅速生长起来。
那是一棵平平无奇的碧绿灵草,不同的是,它飞快抽枝绽叶之时,从顶心处托出了一枚玉佩。
沈珮没有随身佩玉的习惯。沈怀臻隔空将它取在掌上,能感到内部的封印在沈珮的灵息前开始松动。
这是一种专门用来传信的封印术,只有某个或某些特定之人的灵息才能将其开启,露出被封印之物。
她不敢确定苦泉之中拆开此物是否安全,干脆把两者都收入怀中,此后再做定夺。
周遭探查一番未见其他异常,回身走几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伤已经好了。
苦泉秘境,果然不负盛名。
再次睁眼,面前又是隐隐透光的床帐,那股清苦之气也消隐无踪。
本以为师姐会问她怎么如此之快就结束了,没成想对方一见她立时如蒙大赦,拽住她手臂就往房门口去:“有人找你,还急哄哄的!你说最好别让你知道你入境去了,可是来的人里有上剑榜的,时间一长怕是能猜出来。”
沈怀臻原本乖乖跟着师姐走,闻言脚步一停:“……又是杨仙子她们?”
褚嘉如松一口气:“太好了,你认识?我还怕是来找事的。”
我认识,但一点都不好。她腹诽道。
不过那三位虽然烦了点,但其实为人都很不错,她叹口气:“来了多久?他们三个不会就一直在门口等着吧?”
褚嘉如一愣:“其实也刚刚来……不过只有两位啊。”
门外杨筝的满面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