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曹奕所言,韩长老已经下榻麟光楼。
曾跃是他恩人之子,又是他从小看到大,悉心培养。韩升明知此子心性浮躁顽劣,难成大器,但在他看来,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外人教训。
见过曾跃奄奄一息的惨状后,更是怒从心头起。
他强压怒火,冷冷质问道:“若是老朽没记错,我这徒儿是来参加命台剑试的,难道吕氏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吗?”
三玄宗虽势大,却威胁不到吕氏头上来。连喆躬身一礼,不卑不亢答道:“劳烦韩长老忧心,实是我等警戒不足,竟叫那奸邪之人钻空子伤到了曾公子。请长老放心,现已全城戒严,设三层禁制,一定揪出凶手,还贵宗一个公道!”
韩升的笑意中没有半分温度:“区区‘伤到’二字,还真会避重就轻!”
“曾公子灵府大损,密令被盗,我等并不曾隐瞒,”一道沉厚女声响起,吕素之缓缓步入房间,神色肃穆,眉心深痕一竖,愈显威严,“韩长老远道而来,辛苦了。”
韩升见她前来,草草拱手后不客气道:“我不辛苦,只是我那徒儿至今昏迷不醒,凶手依旧逍遥法外,吕宗主总要给个说法!”
吕素之道:“曾公子会没事的。”
她如此笃定,倒惹韩升心底生疑。他查看了曾跃的伤,可以说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始终未脱离危重濒死之态。
再拖半天,怕是都要撑不住了。
还未等他开口,一位衣绣凤鸟纹的侍从便出现在门口,口吻恭敬:“宗主,人已带到。”
“带进来。”吕素之低声说。
门外一阵纷乱脚步。
韩升狐疑望去,修道之人,哪怕只在筑基,也都是行走轻盈,踏步无声。怎么来人气息浊重,行走之间更是跟个凡人一般笨拙?
来人踢踢踏踏行至门前,那张脸一抬起,韩升骤然大惊叫道:“是你!”
那女子身形修长,一身灰扑扑粗制布衣,两道眉极浓极黑,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她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潦倒落拓的颓丧之气,被两名侍卫夹在中间,与其说是护卫更像是押送。
她眉头微皱,眼神在屋中环顾,没什么精神地问道:“找我何事?”
韩升怒目圆睁,咬牙恨道:“吕妙通,你居然还敢出现!”
女子瞥他一眼,不耐烦应道:“谁想出现了?不是你们叫我来的?”
韩升手腕微微一动,吕素之眼刀扫去,他内心天人交战片刻,最终还是垂下两手,只面上如覆寒霜。
吕素之平心静气唤道:“妙通,有位伤者需劳你看看。”
吕妙通不置可否,在侍卫带领下走到病榻边,掀起帘子坐下。
韩升一动不动,周身紧绷,眼睛死死盯着她背影,一副准备随时出手攻击的姿态。
探查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她才缓缓转身,一双眼若有所思地锁在吕素之身上。
“曾公子如何?”吕素之问。
她慢悠悠叹一口气,整个人还是恹恹的模样,仿佛这世上没什么能引起她的兴趣:“你们希望如何?”
“少卖关子!”韩升压抑着情绪厉声喝道,“他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吕妙通这才抬眸仔细看他一眼,似乎方才没怎么注意到有这号人似的:“马上要死了,我写个方子,不想他死的话就抓药,若是想他死就简单了,什么都不用做,很快就……”
连喆怕真的打起来,忙使个眼色,边上人一个箭步冲过来奉上笔墨纸砚,供她书写。
吕妙通边写药方边继续:“还需至少四人护法为他疗伤,通玄境以上最佳,临时凑不齐的话访道后期也可用。他灵府受损太重,怕是醒转后也难以再凝聚灵气修炼,修为全废了,劝他看开点吧。”
韩长老声线冷如寒冰:“像你一样看开吗?”
女子散漫一笑,并未露出被冒犯的神情,拔出曾跃锁骨下方一根金针,垂眼望着他面露痛苦之色:“说实话,韩长老,像我这样看得开的人实在是很少啊。”
韩升闻言眼中不由得闪过轻蔑之意,语带讥讽:“你自然看得开!杀我门中无辜弟子还能有人作保全身而退。如今他们坟前已几度春秋枯荣,你却依旧好好活在世上,试问换谁能看不开?”
吕妙通猛然起身,韩升早有准备,手指在袖口遮掩下扣紧暗器,只待她先行发难——
她却顿住身形,片刻沉默后,无端笑了一笑。
那笑中隐约有自嘲的苦意。
“韩长老激我又有何用?我如今灵脉被封,五感不全,除了给人看看诊把把脉,还能做些什么呢?”
无精打采的眼神一垂,她又坐回榻边。
“尽快去选护法之人吧,不然他撑不了多久。”
次日寅时七刻,沈怀臻已起身。
一阖上眼,看到的要么是母亲临窗而坐,开卷提笔的昔年旧景,要么是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