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个时候更不可以着急,”兰英姑姑给皇后递过来一杯热茶道:“太子去岭南这段时日,到底查到了多少当年的事情,又见了什么人,我们都不得而知,太子如今已经亲政多年,朝堂上的事他都能驾轻就熟,如今已经今非昔比,娘娘万万不可以再将太子视为孩子了。”
兰英姑姑是皇后的陪嫁,也是乳母,在皇后这里说话非常有分量。
虽然,在当初把皇后诞下的那个女婴送出宫去的时候,兰英姑姑也着实是共犯。
然而深宫寂寞,陪伴在皇后身侧,能够说得上话的忠仆,并没有太多。
皇后仍然是依靠着兰英姑姑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姑姑说的也是这样一个道理,我只是不甘心,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有朝一日翻起脸来能这样决绝。”
赵桓征回来都这么久了,丝毫没有来探望她的意思,若说是不失落那也是假的。
兰英姑姑无奈道:“娘娘也知道,虽然说养恩大于生恩,但到底不是人心隔肚皮,太子以后就是帝王了,娘娘不该置气,而是应该想想如何维系与太子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反目成仇,给人可乘之机。”
皇后在镜子前坐下,看到自己那张憔悴又疲惫的容颜,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很多。
杨世延已经和她有了嫌隙,而且两人之间的这道坎,恐怕此生都不会再弥合,除非那个死在十七年前的女儿能死而复生。
她只能尽量去维护和太子之间的联盟,才能确保自己不会成为流血宫闱的弃子。
然而一切都看起来不容易。
赵桓征越来越大,越来越独立,连杨世延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该怎么做呢……”冯孝惠的语气十分落寞茫然。
兰英姑姑迎上去在她耳畔低语:“还有杨诗瑶小姐呢?娘娘难道忘了给太子指婚的事了?”
冯孝惠振作起来:“这确实称得上一步好棋,只是我不知道子泮能不能答应。”
“那就要看娘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本事了。”兰英姑姑循循善诱。
皇后拿不准,表情里都是犹豫,低垂着睫羽,没有回应。
兰英姑姑觉得一贯果决的皇后,在对待太子的问题上,真的是毫无决断。
她太沉迷于母子之情,而忘了任何人与赵桓征都首先是君臣的道理。
“太子是何等聪明的人,如今辅国将军的权势滔天,兵权更牢牢把持在手里,太子不会拒绝这门婚事的。只要促成此事,娘娘也算给大将军一个交代。无非是国父做不成,做国丈,一样荣耀,一样贵不可言。”
道理冯孝惠都懂,然而她仍然幻想着,赵桓征能像小时候那样依恋她,爱戴她,像一个……真正的儿子那样。
兰英姑姑看在眼里,继续宽慰皇后:“您和太子之间多年母子,怎么会因为十几年的往事揭开来,这么多年的情谊就不算数?无非是太子执拗了些,又或者一时转圜不过来心思,您不可以与他计较太久。您是皇后!”
“奴婢已经询问过漕总去接太子回京的船员,太子孤身一人南下,也是孤身一人回来的,在岭南没有惊动过任何当地的官僚。若是找到了什么人,必然是要带回来。您可以放宽心。”
其实冯孝惠也想过,他如此给自己下不来台,难道真的是在岭南找到了那个女人么?
然而冯家做事的手腕何等干脆绝情,她绝不相信当初能留下那个女人的活口。
赵桓征去岭南,也无非是听了昔日宫人的传言罢了,他走得那么匆忙,必然是莽撞的,乱了分寸,才给了杨世延刺杀他的机会。
好在大将军也只是点到为止,又或者赵桓征命大,总之赵桓征活着回来,对于杨世延来说,已经是铡刀悬在头上的结局了。
无论谁胜谁负,对于冯孝惠和冯家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她必须尽快撮合太子与杨诗瑶成婚,继续做权力制衡中最关键的环节,才能让冯家继续第一望族的地位。
冯孝惠被庞大的失落淹没,然而最后仍然站了起来。
最是无情帝王家,她怎么可以让自己堕落到去在意什么亲情。
冰冷而嗜权的眸光再次浮现在她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中,对兰英姑姑道:
“姑姑我们去东宫。他不来见我,我便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