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缕白发。而在杨世延看来,昔日亲昵的动作已经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
“羡慕?皇后羡慕什么?”
“我羡慕延哥,这么多年不知道真相,也不会因此而痛苦。”她跪在他身前,又俯身,将头放在他的膝头,像是受尽伤害后在恋人处寻求安慰一般:
“十七年来,你知不知道,我从没有忘记过那夜的雨声。”
她重重地坐下,布满眼泪的双眸此刻显得有些空洞无神:
“延哥真的觉得我是蛇蝎心肠的人吗?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每次看到诗瑶在你膝下有说有笑,我都会忍不住去想,若是当初我们的女儿没有死,是不是也是那样娇俏可人的模样,是不是也会甜甜的唤你阿父?”
“延哥,我十月怀胎的苦,你又怎么能体会。那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随后她在他的膝头呜咽起来,不久后变成了更大声的哭泣。
杨世延听到“女儿”二字的时候,神色一惊,然而并不想打断她,因为想知道更多。
皇后见他并没有来安慰自己的意思,则继续申明苦衷:
“所以延哥不奇怪么?为何我从来不会力挺冯家人担任要职?朝臣还以为我与你之间的信任牢不可破,哪怕是外戚也插不上手脚,又或者以为你刻意打压冯氏,因为他们当年曾经对你我棒打鸳鸯。”
她的声音突然悲愤起来,控诉一般道:“不,我恨他们!恨他们拆散了你我,又断送我的孩子!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可以随时弃用的棋子,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杨世延终是心软:“可是惠娘,你可以告诉我的。我们之间,应当能承受得了这样的事,也应当一起承受。”
可是冯皇后显然不这么认为:“难道我要告诉你,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女儿,让冯氏弄死了,从此让你看到我便想到那个死去的女孩,让你也厌恶我、疏远我,对我恩断义绝吗?”
她没说出口的是,如今杨世延大权在握,若是知道冯氏曾经如此残忍地牺牲他的骨血,那么冯氏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不过,如今似乎结果也差不多了。
她抬起眼眸,泪眼中看到杨世延的脸上竟然也落泪了。
可是,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现在眼前这个手握重权的弄臣再不是当年让她随意拿捏的纯情少年了。
他非常清楚,冯皇后的控诉里有真情,但仍然试图左右他、把控他,将他拿捏在股掌之上。
的确,她没有办法决定自己孩子的去留,但却可以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和他再生育孩子,然而她还是蒙骗他,将所有的疼惜与支持,倾注在赵桓征身上。
因为她明白,在老皇帝病重之前,仍然能够左右朝纲,赵桓征那张像极了赵家人的脸,才是她能令老皇帝册封她成为皇后的关键。
反正一个低微宫娥所生的儿子,本就不可能养在身边,还是要送到出身高门的妃嫔跟前代养,这是祖宗历来的家法。
甚至冯孝惠能暗暗感到,老皇帝可能早已经洞察到了这一切,自己一路青云直上到了皇后之位,正是由于老皇帝觉得她这个养母做的还算尽心,对太子的感情也日益深厚,甚至可以用谎言和私情,去平衡辅国大将军的权势。
身在嗜血宫闱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
杨世延看向她,依旧深情,甚至带着同情,惟独再也没有了一种叫做信任的东西。
而越是地位尊贵,权势赫赫的人,这种东西就越稀有。
甚至杨世延在此之前,也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他只是知道了赵桓征不是自己亲生,因为他的生母另有其人。
至于冯孝惠当初到底有没有怀上他的孩子,他都没有调查清楚。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
这场对峙,其实与他无数次与政敌周旋时的尔虞我诈并无本质差别,他想虚张声势,以期从冯皇后这里得到更多当年的细节和真相。
现在,他的确知道了更多。
他和她有过一个孩子,是个女孩,不过已经死了,以冯氏做事之狠辣无情,绝不会留下这么一个皇后与人私通的证据给世人。
这个消息无疑让他无比伤楚,但也无比重要。
至少她亲生的唯一的孩子,是他的。对于这么多年的痴情来说,倒也不算最坏。
只是可惜,他唯一的血脉,他还没有见到,就被冯氏人弄死了。
从今以后,冯氏何止不能出任要职这样简单,他要屠光冯氏满门,一泄心头之恨。
……
杨世延最终坚定了气力,推开她又站了起来,步履显然比来的时候要坚决了许多。
他这么多年在战场与官场,早已经经历过无数更为艰辛和痛苦的时刻,以至于有足够的经验,去慢慢舔舐伤口。
只是他知道今日走出去以后,他将失去的是一生为之赴汤蹈火的东西。
以后,这处幽深的茶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