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烨一时沉默，男子却还在继续说，“事情甚至没过半年，我家中人的生活却已天翻地覆。
没了土地，我们没办法生活，只能去做工，谁知招我们去做工的那户人家要种的地却是我家的，不对，我家的地已经卖了……”
他神情恍惚，说的话颠三倒四，其中有些细节却被闫烨敏锐的记了下来。
“买了你们地的是谁？”闫烨开口问。
“是扬州城里的周大老爷。”男子看向了城中的方向，神情复杂。
“你们就不曾想过，这事可能是有人做局？”闫烨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男子却摇摇头，“一开始也有人这么想，但周大老爷是个好人，他亲自到田垄上跟我们道歉，还给了大家不少金银，他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
这话闫烨是半个字都不信。
这么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对扬州五大家的势力有了深切的体会，这人口中的周大老爷可是扬州城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他怎会不知此事？
最合理的解释，是他本就知道，后来的那副作态只是为了压下这批人心中的的愤怒。
他已经拿到了地，确实没必要再将这些人得罪死。
男子还在继续说：“当时有人质问周大老爷，言辞很是不敬，周大老爷却没怪他，而是耐心地解释清楚了这件事。
郑国渠是景平四年建成的，景平六年周家就开始带头远航，他们家那年将大部分的钱货都投在了远航上，对扬州城内的境况不甚了解。
当时买下村民们的土地也是为了帮大家一把，他也没想到事情的局势会变化的如此之快……”
“他要当真为了你们想，不说把田地全还回来，就是只还回一半，你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闫烨出声打断他。
男子苦笑一声，只道：“那又如何？地已经卖了，我们要是再闹下去，说不定连那点补偿都拿不到。”
闫烨沉默下来，他心中清楚，即便是他们不服，想要将地抢回来，也斗不过有权有势的周家。
“后来呢？”闫烨问。
男子像是陷入了回忆，过了许久才道：“后来我们就去种地了，只不过不种粮食，改种茶树。地是别人的，种什么也轮不到我们说话。
大家心里虽有些不解，但还是按着周大老爷的意思做了，到了第二年，却只产出了极少的茶叶，品质也一般，周大老爷便将土地卖了出去。”
闫烨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说的买卖茶田，可是指周大老爷的这行径？”
男子反应过来后点点头，道：“扬州地方大，不只有我们村改种茶叶，自然这些地也有差距，产出的茶叶品质不同，东家们当然喜欢好的。
他们将田地分为了三等，产出茶叶品质更高的地就能卖上更高的价钱，茶田买卖自那年便兴起了。”
……
男子已经离开，闫烨正在思索今日得知的事，就见一个护卫上前来，是个眼熟的，不等他问，那护卫便开口了。
“大人，其他事属下或许不清楚，但有一事属下却有些疑问。”
“你说。”闫烨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属下家乡也种茶树，但……茶树栽活后起码三年才能采摘，方才那人却说，他们种下茶树的一年后，他们便摘了茶叶，这……”
闫烨的神色有了些变化，这一茬他倒是还不知道。
“好，我知晓了。”闫烨点点头，“这样，你去将他方才说的事打听打听，多问几个人，我要知道他说的那事到底是真是假。”
“是。”护卫应声退下。
闫烨揉揉额角，今日出来这一趟，十年前的事听了不少，案子相关的却没打听到半点，不过倒是给自己揽了更多活。
他好歹是个御史，这样的事碰上了，总不能放着不管，再不济也得将此事上报朝廷。
正这么想着，闫烨想起了黄夫人，上次去拜访的时候，没见到黄大人的义子，他要是现在去了，会不会见到？
这么想着，闫烨也这么干了，他带着十几个护卫招摇的往黄府去。
闫烨清早便在看折子，晌午又走出城抓了个人，如今天色已晚，一行人走在繁华的扬州城中，倒有些格格不入。
黄府距城门也就三四里路，一行人走的颇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黄府门口。
闫烨上前敲门，来开门的老仆见到是他，很是惊讶。
“大人……”他的话还没说完，闫烨便笑道，“夫人在府上吧，下官前来探望一二。”
他这话很是客气，老仆却不敢不恭敬。
他家老爷虽是三品大员，但如今已经去了，面前这御史还肯称一声夫人，也是对他们黄家有些尊重的，不过……
“大人来府上探望，老奴本应该迎您进去。”老仆面色为难，“但如今天色已晚，我家夫人怕是不便见您，这……您是有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