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卫总领谢关河有万夫莫开之勇,其妻孙喜娘巾帼不让须眉,乃是万中无一的女将军。
嘉御三年,独子谢非出生,谢氏族人又有两位得二甲进士,一时间有从龙之功的谢关河乃至谢家一族都风头无两。
奇就奇在,这谢家俱为武将,嫡长子却似文脉颇通。
谢非三岁开蒙,四岁便入私塾,因聪敏好学深得先生喜爱,短短两年,五岁时便可与先生答对诗句,所对对联工整明白。
整个大梁上下几十年都未见出这样聪明的孩童,此事传入宫城后,自然得到当时的帝王祁允的称赞。
是时方巧皇子出生,龙心大悦,先皇便道将来要令皇子也像谢非学习。
由是谢非以稚龄名满上京,成为人人得知的“神童”。
一时间谢家武有谢关河夫妇,文有后继的小公子,鲜花着锦,攀附结交者众,实是当时上京的望族。
而谢非少有才名,自然是前途无量,还未过大防之龄便有媒人登门试探。
孙喜娘以幼子尚小为由不知拒绝多少高门的结亲之意,她一心武学,全力经营着大梁第一个女子卫队,却根本未想到此举在无形中竟得罪了上京的贵族。
又二年,谢关河屡立奇功,谢家地位水涨船高,便是谢将军驻守剑风关,上京的谢府门前也是熙熙攘攘。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手握重兵,嫡长子又是满上京闻名的天才,这般显赫门第又怎能不招来忌惮?
更遑论背后还有许多攀附不成便生摧毁之意的旧贵族,谢家面上光鲜,实已危如累卵。
终于,那年冬天,寒衣卫谋反事发。
谢关河赶回上京,等待他的却不是解释的机会,反而是封府下狱,一场大火。
那一年,谢非七岁。
昔日上京闻名的谢小公子,一夜之间便葬身火海,爱才者扼腕,听闻者叹息。
只是那些局外人,除却茶余饭后偶言两句,又怎会当真去关心“罪臣之后”?
少年天才一朝陨落,与茶馆里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一样,引人叹惋,可也不过叹惋罢了。
所有人都以为小公子谢非化为灰烬,却不知他跟着谢家一耄耋老奴,趟过积雪,越过风霜,从上京一路到建川。
他是被那老奴救出火海的,他站在谢府后门外的老树后,亲眼看着整座府邸化为灰烬,亲眼看着他的母亲、家中上下侍从不得挣扎,被烈火吞噬。
谁都不知,那一夜明镜司就守在谢家之外,还曾在火势未曾蔓延时拦下出逃的谢家人。
他那时年幼,可却清清楚楚地知晓,杀了谢家的,不是大火,而是那座无人不向往的皇宫。
所以他苦心经营二十年,重新站在了这座偌大的皇宫之中。
裴,乃“非之衣”,那是他的新名字,是他回到皇宫,站在昔日旧友、故交面前的新名字。
他是谢非,可那又如何呢?
他永远也不是二十年前那个春风得意的少年公子了,永远也不。
“是与不是,有何分别?”
裴倾笑了一下,好像是看着祁珩,又好像是看到了那年少时只见过寥寥几面的先帝。
祁珩不可置信地朝后退着,似乎是见到了这世间最为可怖之物。
“怎么会……谢非早就死了,死在二十年前谢家的大火里了,你到底是谁!”
“少公子有上天护佑!逃出升天是天神垂怜,令少公子替将军昭雪!”
原本跪于殿外的杨铮忽然起身,几句话掷地有声。
殿外的宋思白彻底愣住了。
裴倾是谢非,他竟然是谢非!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眼前谋反的首辅与从前和他一起玩耍的谢家兄长重合在一起。
时间太过久远,彼时他也不过三四岁光景,实际上很多事早已记不清楚,谢家兄长,在他模糊的记忆里,只有一个树下拿着木剑瞧不清脸面的身影。
可他记忆中的人,却是少年老成,小小年纪便翩翩独立,傲骨铮铮,又怎会去当反贼!
在金州见到那些寒衣卫旧甲的时候,他也觉得也许当年谢家的事另有蹊跷,所以他打从回了上京便开始没日没夜地查。
只是他未曾想过,还不等他查到结果,裴倾便已领着前陈人打入上京。
如果裴倾就是谢非,那他从前在那人面前还说他不配提寒衣卫、不配提谢家……
“你当真是谢非兄长……”
宋思白喃喃开口,竟不知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是想从裴倾口中听到“是”还是“不是”。
只他却等不到回答了。
裴倾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祁珩:“功高盖主历来不会得到好结果,夺回兵权也罢,令谢将军卸甲也罢,选择明明很多,你们却选了最为残忍的一个。”
“他拥兵自重,我父皇也是无奈之举。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