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建川沿陆路北上,第一座遇到的大城就是许州。
许州临河,有渡口,又在大梁自南而北的要道上,乃是一处关键所在,按理说想要攻下应当殊为不易,沈明嫣也是这样估计的,是以才会答应江渐,打算在前往许州的路上再另做打算。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仅仅旬日,许州城破,前陈的大军就这么堂而皇之进了城。
沈明嫣原以为一旦战事四起,便是裴倾再小心,也免不得百姓流离失所,可待她自己乘着马车入城,想象中的破败场景没有出现,反而城中平静,就如同没有经历过战争一般。
便是她再愚钝,亲眼见了这等场面也该想到了,只怕前陈挥师北上,在许州这一城根本就没有打。
许州,这是不战而降。
个中原因她虽不清楚,但借着前世所知稍微细思便可见蛛丝马迹。
这许州知州,下属几个郡县的县令、县丞,其中有数人与裴倾交好,更有一个乃是裴倾在建川时的同窗。
沈明嫣不知裴倾是怎么说服这些人开城投降的,但这情况再明显不过,他确确实实动用他这些年经营的人脉,将这座城收入囊中。
想到此处,沈明嫣忽又想起在菁芜山庄时那人给她看过的一张简易的路线图。
凭着良好的记忆,她倒还能默个大概,如今再看去,那人给陈长逸设计的这条线路,沿途不是与他本人有旧,就是与当年的谢关河有旧,他这是想一路装模作样“打”到上京。
“怪不得……”沈明嫣盯着那路线喃喃自语。
前世,前前世,自裴倾起兵到他攻入上京,其间并未过去多久,这才能打了祁珩一个措手不及,原来是那首辅大人早有准备,佯装进攻罢了。
到许州约莫旬日,其后几座大城若也如这样安排好,那年关将至时就能打到上京。天下岂有这样快的战役?
也怪不得前两世祁珩怎么防都防不住了,谁能想到短短两月,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前朝余孽的队伍就能从建川打到上京?
“谢姑娘。”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她如今所住的乃是许州的官驿,由此即可见裴倾算计之深。
“何事?”沈明嫣将那画着线路图的纸撕碎,丢入火盆之中。
“江公子说开福楼的曲子已经准备好了,请姑娘前去听曲庆功。”
对外自不能说试探,是以江渐想的说辞是请沈明嫣到开福楼去,庆祝他们夺得的第一个胜利。
既一早说好了,沈明嫣自然起身道:“这就来。”
天色将暮,许州城内才点了灯。
归客如常,若是不说,无人能想到此处才该经历一场攻守“恶战”。
开福楼在许州城中名气颇大,地理位置自然也上佳,从官驿到楼外用不了太久,沈明嫣不过小憩片刻,马车便停了下来。
赶车的是前陈军中之人,常跟在江渐身边,这几日她见过几次。今日想来开福楼是被陈长逸这些人包下来,还是那人引着,她才得入楼中。
与上京的那些大酒楼不同,这开福楼灵秀别致许多,且发挥了许州之地临河而建的优势。名字是“楼”,却不仅是一座楼。
入门院中便引活水,主楼乃座落水上,如今波光粼粼,倒影如画,比之宫中也不遑多让了。
一近桥上便可听闻乐声阵阵,乃是与上京不同的江南音色,沈明嫣听不大懂,只觉那唱词婉转非常,令人如醉如酥。
“今日唱曲的是许州的名伶浣烟,公子特意为姑娘请来的。”引路那人介绍。
沈明嫣眉心微跳:“特意?”
那人自然听不懂她言下之意,还在傻乐:“姑娘去了就知道了。我跟着公子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公子如此用心。公子往常确是花心些,但这回待姑娘显然是不同的。若非如今还要北上,公子只怕要将排场铺得更大些。”
这倒有些奇了,按江渐的说法,他在开福楼摆个戏台,是要试探裴倾的,可如今这做派是打算怎么试探?难道等会会有刺客前来,瞧一瞧裴倾会否护着她吗?
这开福楼在水上建,倒也确实是个四面透风、安排刺客的好地方。
“谢姑娘来了!”
才过了桥,便已有楼中的小厮侍女迎上,热情得让沈明嫣一时都要忘了她的反贼身份。
她便是这么被众人前呼后拥着入了开福楼内,一入楼中更了不得,认识的不认识的,满共坐了一整个大堂,当中一个圆台,上头那名伶浣烟似乎正演到一半。
“谢嫣姑娘来了!”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登时全场的目光便从台上的浣烟到了她身上。
或带着好奇,或有探究,又或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各色目光让沈明嫣有一瞬回到了当年初登章台的时候。
可她现在又没有当皇后,这些人瞧她做什么?难不成因她是谢关河的“女儿”,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