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数月,沈明娴如今已作妇人打扮。
只是她头发尽数束起,亦着了广袖长衫,瞧着却是比做姑娘时更加明艳照人。
沈明嫣见她浅笑,忽想起前世听闻她于夫家受尽折磨。她做的事不能尽说是好事,但好歹让沈明娴不必被折辱。
“娴姐姐怎么到金州来了?”
如今身份是姜嫣,沈明娴只能算是她有些亲戚关系的一个普通姐姐,沈明嫣自不能再以“二姐”相称。
沈明娴一下没能反应过来,只是转瞬便想到此来金州时夫君的交代,忙抹了眼泪道:“适逢夫君有公干入金州,我听闻你在,便想着跟来,说不定能见你一面,倒不想这么快就能见到。”
“崔大人也来了?”
沈明嫣自然还记得那位崔湜大人,才一高中就被派往青州,里头不乏裴倾手笔,既是在青州为官,好好的怎么会跑来金州?
沈明娴点点头:“我也不知内里详细,只是听闻金州的什么事情与青州也有牵涉,县令不好亲自来,便我们几县联合,由夫君带着案情相关的卷宗,来交给裴大人。”
“崔大人也是得了裴倾的消息?”沈明嫣有些惊讶。
“想必是吧,若不是朝廷的意思,夫君怎能一路畅行无阻?他只说有了做一件大事的机会,详细的也不肯与我多言。嫣儿,你是怎么到此的?我听闻……”
沈明娴欲言又止,只是沈明嫣却明白她的意思。
沈家出事,她虽不欲与沈明娴详说,但崔湜到底在朝为官,必能听到消息,既是沈家的事,不管好事坏事,以崔湜的性格,想必也不愿瞒着沈明娴。
“圣上与朝中各位大臣推行新政,如今正是建立市易司的关键时候,各地推行下去,免不了要重丈田地,姜家在金州也有些名气,又是祖母的母家,我也是因此才回来的。”
沈明娴既知道她如今顶着“姜嫣”的身份,想必是裴倾在给崔湜传信时有意提醒过,沈明嫣不知他为何要多言这个,只是他既愿意卖这个好,她便只当是那人报答她当日陪他去赴那“鸿门宴”的“恩情”。
“大冷的天气,怎么站在门口说话?”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明嫣扭头看去,果然是裴倾。
小雪前后,天已渐寒,只是金州靠南,不比上京凉得那样早,可裴倾却已披了大氅,瞧着他的样子,似入了深冬一般。
沈明嫣忽然想起前世,他也是这般,总要比旁人多穿些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冷似的。
“瞧我,只顾着与你叙话,倒忘记了,嫣妹妹快进屋里吧,免得吹了凉风。”沈明娴见状,便拉起沈明嫣的手,一道往内走去。
屋内崔湜已在,桌上还放着些卷册,只是不只他们,崔湜身旁却还站着一个老翁,满脸胡子,作布衣打扮,沈明嫣不曾见过。
与崔湜见礼,沈明嫣便想与沈明娴一道去旁边的厢房叙话,谁知她刚迈出一步,却是裴倾一把拉住了她。
“裴大人还有事?”
自上次在马车内不欢而散,她这几日都未与裴倾见过,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今日若不是裴礼硬说有什么“贵客”,她也不会来。
现今也是见了二姐姐,想着他到底还是有些人情味,才没向他发难,可这人明显是有话要与崔湜说,又留她一个女眷作甚?
“这位是杨叔,我在建川读书时,曾受杨叔照拂,可惜他腿脚不便,上京时无法带他,此回他方巧跟着清瀚一同前来,便介绍于你,若日后见了,不必害怕。”
沈明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口中那位“杨叔”。
那人走了两步上前,有些窘迫地笑了一下:“这位就是姜姑娘吧?”
他果然腿脚不甚方便,瞧着便是个朴实的庄稼汉,沈明嫣不知裴倾为何要将这样一个人介绍给她,只思及他方才所说,是在建川时受过照拂,便将这位杨叔当作长辈,微微福礼。
“晚辈姜嫣,杨叔远道而来,辛苦了。”
“姑娘多礼了,早听闻姜姑娘貌可倾城,今日一见,当真如是。无定在信中多言及姑娘仗义相助,他孤身一人,许有不周之处,还要多谢姑娘体谅。”
杨叔说话客气,倒让沈明嫣有些不明白,这杨叔怎的好像还是替裴倾道歉?
而且,“无定”,今生多以“裴大人”相称,她倒忘了裴倾还有个表字称“无定”,只是一般人谁会给自己起这样漂泊无依的字?
她原本当他家中并无长辈,因而由着他这般,如今看来,这位杨叔想必算是他长辈,似也对“无定”此字并无不满。
见那姑娘眼中俱是询问,裴倾方道:“她们姐妹相聚,自有闺阁闲语,日后仍有见面的机会,杨叔便先与我们一处,说明此番青州情况,容后再聊,如何?”
“是是是,我倒忘记了。”杨叔不好意思地笑笑,忙往边上让了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