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筠从大理寺狱出来时,天光正好。
外头她的舅舅程吉正满脸焦急地等着,见她安然出来了,当即上前来:“筠丫头,你如何了?在里头可曾受苦?”
姜筠迎上来,连忙扬起一个笑脸:“舅舅不必担忧,只是官爷问了些话,并无大碍。”
程吉这才点头:“这就好这就好,那桃花酒不是什么要紧,你可万不能有事。”
话说完了,姜筠才瞧见站在程吉身后不远的杜元良。
这几日在狱中,她其实是见过几回杜元良的,这位杜大人因供职户部,是以也算与这次的案子有牵扯,他来狱中问过几次话,只是与别人不同,每次除了问话,倒也为她带来了些糕点小食。
由是这一来二去,两人倒比之前要熟悉了些。
姜筠见他来了,连忙招手:“杜大人,你也来了。”
杜元良不想打扰他舅甥两个说话,只远远站着,听见姜筠的声音才走过来:“姜姑娘放心,已经无事了。”
程吉见杜元良过来了,连忙拉着杜元良道:“这回可多亏了杜大人,要不是他给我讲明白,我还病急乱投医,倒去花银子找些没用门路了。筠丫头,快谢谢杜大人。”
姜筠笑起来眉眼弯弯,隐隐还有两个酒窝:“多谢了,杜大人。”
这一下倒让杜元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都是杜某分内之事,不值一提。桃花酒的事情,宫里已经处置,售卖玉酿春的玉福庄也已经查封了,那些桃花酒都按照你们原来的价钱由市易司统一售卖,得利之后,会再分你们五成。”
程吉一听还要给他们分利,脸色微变:“杜大人,这可使不得,你只说那酒由市易司来处置,我也没多问,倒不想还有这么回事。我们卖了酒,已从那玉福庄手里赚了银子,哪有再分利的道理?”
程吉虽是第一次独个管着商队上京,但毕竟也经商多年,这些道理是明白的。
杜元良却忙道:“程叔误会了,这是圣上的意思,不光你们,所有因桃花酒受到损失的金州商户,都有这笔银子。市易司初立,多赖大家的支持,这也是表明圣上要利好新政,这银子到时分给你们,你们只管拿着就是。”
“这么说,还就得拿着?”程吉有些不太确定。
杜元良点头:“只是到时金州的市易司若建起来,还望程叔能多帮着向其他商人介绍。”
程吉还未说话,姜筠倒开了口:“这个简单,到时一定好生宣传宣传。”
那丫头一说话便笑出两个酒窝来,让杜元良也不由跟着放松下来。
姜筠见那位杜大人此时文质彬彬,淡然而立,比之狱中又有不同,心念微动。
“杜大人,论理我和舅舅这会该走了,只是……沈姐姐不知如何了?我实在不知该同谁问,倘若唐突,还请杜大人海涵。”
她会问及沈明嫣,杜元良自然早想到了,是以他来这之前便见了裴倾一面。
不过宫中事繁杂难解,他也并未打算悉数说给姜筠听,便简单道:“姜姑娘放心,沈三小姐无事,她如今是宫中典记,已为女官,此次罚的是沈家,她有女官身份,不必牵扯其中。”
“女官?”姜筠惊讶,“是那种要在宫里当官的?”
杜元良点点头:“尚宫局典记,自然要在宫里当值,管些内宫事务,沈三小姐大抵是在栖凤宫整理些文书,倒不会很累。”
姜筠虽不知道典记具体做什么,可她与沈明嫣有约定,是要代沈明嫣在金州置办铺面的,如今沈明嫣到宫里做女官去了,可怎么去金州?
“姜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杜元良见姜筠面色微有担忧,开口问道。
姜筠连忙摇摇头,她与沈姐姐之间的秘密,自不会轻易说给男人听,只是……
“杜大人,这典记是不是轻易不能出宫?”
杜元良未作他想,只道是小姑娘见不到朋友因而伤心,于是安慰道:“平素是得在宫里,但女官自由些,况且沈三小姐如今得圣上和大长公主殿下喜爱,你若想见她,倒也应该不会太难。”
只是话这么说了,姜筠的神情却也算不得太好。
她忽就想起那些日子与沈明嫣一道时两人说过的话。听杜大人的意思,沈姐姐便是不是入宫,胜似入宫,那岂不当真成了笼中金雀,再无自由之日吗?
*
斜落的日光洒了一缕在书房的桌案上,天气渐凉,裴礼见天光渐晦,走过去关了窗。
裴倾坐在案前,桌上摆着厚厚的两叠卷宗。
关于先帝年间后宫诸事与当年的寒衣卫的记载虽早被封存,但翻出来还是称得上良多。
这几日他困于市易司之事,只能忙里偷闲看上几卷,这最厚的两卷便仍旧没有看完。
屋内安静,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还有无事可做的裴礼时不时换一盏新茶。
直到谢罪回来,那微妙的平衡才终于被打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