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将派给崔公子的护卫几人交由张公公,不会显露明镜司的身份。”李况敛神,垂首回禀。
祁珩摆摆手:“朕知道了,你去安排吧。”
帝王对于沈三小姐的怒意,似乎全都发泄在了青州那位倒霉的崔公子身上。
李况从御书房走出来时,忽然想起昨日与张公公见崔湜时那年轻人期待的神情。
任谁摊上这种无辜被牵连之事,都不会有什么好样子吧,不心灰意冷触柱而亡恐怕已是心思坚定了,也不知那裴倾用的什么手段,竟让人心甘情愿被发配回青州那种荒凉所在。
裴倾,朝野只道他是难遇的天才,智计卓然,李况现在却觉得这人有些可怖了。
与沈三姑娘扯上关系的男人,无不如同被扒了一层皮,连沈明嫣自己的弟弟都去大牢里转了一圈,可裴倾,明明当日用自己的马车把人送回家去,后来却全身而退,仿佛从未被圣上怀疑。
好像是时候,再查一查那位裴大人了。
*
崔湜四月廿一离京的消息,自然很快也传到了沈府。
彼时已是四月十八了,短短三日,要过礼下聘,要置办物件,整个沈府倒比沈明晏下场那几日还忙碌。
崔湜也不得闲,他如今激情澎湃想回青州大展拳脚,但当下却也不想薄待了沈明娴,因而又是给青州族中去信,又是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盘缠全用来打点。
他家中只有大伯一人,又远在青州,是以兜兜转转,竟是裴倾以老师的身份做了回“家长”。
裴大人提携新人的美谈,没几日就在上京传开了。
众人都说那崔湜是好运气,原以为被圣上发配到青州,此生都无望了,谁想得入了裴大人的眼,因他在京中并无房产,竟然允他在裴府居住。
裴府是什么地方,旁人轻易都去不得,那崔湜不过在京城停留短短三日,却能在其中住上三天,还有裴大人以先生出面帮他议定亲事,这面子可比封个翰林院编修大多了。
那崔湜几天之内,人生竟是当真大起大落大起,闻者无不称奇。
唯有沈明嫣,为二姐姐送行行至裴府时,看着那位位高权重的裴大人,只觉他虚伪极了。
她本就好奇,那崔湜一个好好的进士,被指了青州那么个偏远地,怎么不哭不闹,反而还挺高兴,如今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位裴大人的手笔。
她光顾着想祁珩那心思多疑之人因一场误会就断送一个新科进士的未来,却未想得这位伪装得极好的裴大人,在撕破脸面之前,可是与祁珩狼狈为奸很是得宜。
如果是裴倾,那就不难理解了。
这位裴大人一向有颠倒黑白的能力。
她原以为那日他肯施舍她坐一趟马车,已是心思有了动摇,却未想,此人到底还是和前世一样,心机比祁珩还深。
“裴大人,学生今日往青州,未知何日回京,但裴大人提携教导之恩,万不敢忘。”
崔湜临行时,到底还是又向裴倾作揖道谢。
沈明娴如今已与他过了衙门文书,虽说还要到青州崔家摆宴,但实已算是他的妻子,自然也跟着行礼。
裴倾立在路旁,眉目温和:“裴某既居其位,自然当为朝廷发掘得用之人。崔公子满腹经纶,他日必有一番天地。”
他此时对那崔湜,倒似乎是真诚非常。
沈明嫣轻哼一声,惯会伪装的大尾巴狼,不过是祁珩发泄莫名情绪的帮凶罢了。
众人都感慨于年轻首辅与新晋同知之前的真挚感情,唯有裴礼细心瞧见了那位沈三姑娘一闪而过的冷漠表情。
裴礼眯了眯眼睛,沈家三小姐刚才是在对公子表示不屑?不该呀,公子如今对沈家做的事,不说居功,至少也都有助益吧,何况还将马车给她坐呢。
公子的马车哪有旁的女子坐过……
想到这里,裴礼又偷眼瞧了瞧自家公子。
说起来,上次谢罪拿回来的那支珠钗,好像还放在公子那,公子不打算还回去了吗?难不成公子真想利用沈三小姐?
“想什么呢?”
耳边忽然响起自家公子的声音,裴礼一个哆嗦:“没,没想什么……”
裴倾目光瞧着那已经往城外方向行去的崔湜的马车:“圣上看重她,不是因她沈家,是因她就是她,既如此,我们自然也该搞清楚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裴礼敛了神情,看向自家公子。那“她”自然指的是沈三小姐,可是一个侍郎府上不受宠的姑娘,能有什么秘密?又能有什么和他们所谋的大事有关的秘密呢?
“北疆急报!闲人退散!”
崔湜的马车拐出乌衣巷的档口,便有一大胡子信兵策马而来,口中高喊“闲人退散”。
沈家的车马原本停在裴府门前,是与裴倾道谢顺便一道送崔湜离开的,如今不得不手忙脚乱往路边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