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荷,”祁霏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派个人,不,你亲自去,寻机会与裴大人见一面,将此事告知他。”
“连裴大人也牵扯进来吗?”
祁霏如今想到那场面就忍不住要笑出来:“裴倾那人才懒得卷入这种事里,只是圣上一心扑在沈明嫣身上,未知会对那崔湜做出什么来,他本也是个无辜人,因着本宫这一场恶趣味才要矮旁人一截,本宫自当给他找补,裴大人做此事最是稳妥,他又惜才,定能好好处理的。”
祁霏想了想,自己的安排如此才算天衣无缝,这才满意地靠着软枕休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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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六,微雨。
路上的石板被雨水洗得发亮,上头积了水,明可映人。
雨丝如雾,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行人经过,很快便模糊进雨幕之中。
青云客栈前,一辆乌青顶的马车停了下来,其上走下一位身披墨玉大氅的年轻公子,旁人在雨中大多狼狈,他却仿佛滴水未沾。
这客栈历来多进京赶考的学子居住,因那“青云”二字有“直上青云”之意,故而每每科举春闱,都人满为患。
能在青云客栈抢到一间房子,那必是早早准备,可见上心程度。
如今春闱已放榜,鲜少还有考中的学子住在此处,崔湜便是其中之一,倒不是因为他念旧,只是因他实在没钱。
历来春闱放榜后,这些学子都会得朝中封官,大部分都去翰林院,进了翰林院,便算是入了朝堂,许多人自然要租个院落,定居上京,此后便是几十年的朝堂生涯,但若是实在连初始资金都拿不出来,便只能像如今的崔湜一样,暂且在这客栈中再将就几日。
这几天他心情一直是七上八下。
上的是同科沈明晏几次试探,原是沈家有意与他结亲,沈兄还邀请他参加了一次集会,席上也远远见了沈家的二小姐,当是温良贤淑之人,他父母不在,族中只有大伯照拂,既有上京的贵女,自然不会阻他。
可下的是,同科这几日都得了旨意入翰林院,唯他还在等着,吏部的主事只说好事不怕晚,可哪听说过考中之人还要等这么良久的?
他孤身一人来上京参加春闱,遇到这种不寻常事,连个可以问的门路都没有,他也不好就这么到沈家去,岂不是让人认为他崔湜是一心攀附之人,故这几日正左右为难。
而恰在此时,客栈相熟的小伙计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有个大人物要见他,还不是召他去见,是那大人物亲自来了青云客栈。
这可把崔湜吓了一大跳,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他这悬而未决的官位终于有了结果,反而是——他的仕途,是不是要被什么人顶替了。
裴倾见到那位崔公子时,对方便是那么一副视死如归同归于尽的慷慨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