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浅禾其实早就认出来,柳樟便是顾沧恒了。
要说有多早,恐怕是在她故意在他面前喊青乔哥哥,他气得直瞪眼的时候;或者是她被送入宋青乔帐中那晚,他匆匆来迟,眼睛红得仿佛滴出血的时候;又或者更早,在躲避追杀那晚,他面具第一次脱落的时候……
总之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察觉出来“梓宥”的不对了。
她特意以柳姓试他,他果然顺水推舟承认自己是暗卫柳樟。
也许顾沧恒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周身的气质是与他人截然不同的庄严贵气,仿佛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有时哪怕仅仅只是站在那里的一个背影,也向旁人宣告了他卓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旁的或许都可以变,一个人看另一个人的眼神却不会变。
他看她,完全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哪个下属敢觊觎主子的女人,最起码,顾沧恒的人不会。
更重要也更明显的是,只要有宋青乔在的场合,他总是格外控制不住脾气,跳脚、压不住火气……
可当下这个位卑的身份又不容许他有火气。
哪个暗卫会当成他这个样子啊,满身满眼都是破绽。
魏浅禾心中存疑后,曾有意试探过顾沧恒,她好奇问他,为什么对宋青乔没有任何敬畏之心。
“你只是个暗卫,他是君子,对你以礼相待,以兄弟相称,你却为何一点下属的礼仪也没有,从不尊上。”
魏浅禾记得,顾沧恒是这样答的:“你可以这么理解,我的主子只有王爷,旁人都不必放在眼里。”
就是这样的狂妄,很难不让魏浅禾确认,他就是顾沧恒。
魏浅禾心中有了算计,营帐中正在与三位都督议事的宋青乔,也已然对当前不利局面有了下一步打算。
仍旧是冯炳最先打开话闸,想什么说什么,一通不管不顾的输出。
“我就说那个妖女是祸水,你们都不信我,如今栽在她手上了,该信了吧,啊,一个个的,都被迷了眼了,不就是长得漂亮吗?我从一开始就看她不顺眼,果然,害人不浅呐。”
肖连炮仗脾气,一脸的不爽,忍不住怼他道:“最先挑中这个女人的是谁啊,还不是你说要找个漂亮的雏儿,结果她和乔儿的缘分就起来了,这线是谁自作主张牵起来的?现在来当马后炮来了,真是不要这张老脸了。”
当初的确是冯炳一人过过目,才将魏浅禾擦干洗净送入帐中的,说起这个,他着实理亏,一张脸涨得通红。
李闻适时地打圆场,两边劝道:“好了好了,事情已经到这份儿上了,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想想解决办法吧,追究是谁的过错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看一眼趴在软塌上不能动弹的宋青乔脸色,照顾到在场每个人的情绪,道:“况且也不能什么事都赖人家女娃娃,婚约是打小就有的,怪不得她千里投奔,还能有缘流落到这里,指不定乔儿的姻缘真就系在她身上……”
李闻还没说完,冯炳就皱眉不乐意了:“别瞎说,乔儿是什么尊贵的身份,岂是她一乡野罪妇堪配的,暖床开窍或可行,履行婚约绝对不行!”
李闻听他说到尊贵二字已下意识皱眉,肖连更是立马警觉地环顾四周一圈,确保外围没有偷听的耳朵。
“二哥,慎言,有些话即使只有我们在,也不可随意说出口。”
冯炳意识到自己鲁莽,马上认错:“是我疏忽,下次不会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宋青乔道:“好了,叔叔们都别相互指责了,此事闹到这个地步,再经不起我们自己人起内讧了。”
三人立马噤声,宋青乔继续道:“这事不怪魏浅禾,谁也没想到梁王会突然视察到柳营,或许他对我们柳营的安排早有预谋罢了,婚约与西柳村改革的事,只是给他递了个由头。”
李闻赞同道:“不错,梁王为难苛待我们,随意克扣军饷,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他没有按常规通告一声再来,显然是拿定了主意要治咱们,躲是躲不过去的。”
冯炳若有所思,在肖连的眼神催促下,最后也不得不认同道:“是有这个可能,我没完全否认。”
肖连道:“幸好我们对梁王这个狗杂种早有准备……”
冯炳心急,一把上去捂住他的嘴:“刚还不让我乱说话,你这指名道姓地辱骂皇族,告上去死路一条。”
肖连推开他的手,“呸呸呸”三声吐地,没好气道:“老子怕他个球,狗屁皇族,一文不值……”
这下连李闻都在桌下踢他的腿,眼神示意一旁的宋青乔。
肖连后知后觉,挠挠头尬笑道:“乔儿,我没那个意思,你自然不一样。”
他最笨,解释不出个一二三来,宋青乔熟知他们各人性格,又怎么会跟他们计较。
他一笑而过,道:“确实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身份,叔叔们不必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