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笑了一阵,喜宴嬷嬷领了人进来,小金壶斟了两杯酒托到新人跟前,黛玉端起白玉金边小杯,众人起哄:“喝交杯、喝交杯……”赵随端杯的手伸过来与黛玉端杯的手绕了,两人都是轻抿一下,立刻就有人反对:“喝新娘子嘴里的……”赵随不待众人起哄,一手接过黛玉手上的酒杯,一手端着自己的酒杯,两杯酒同时放到唇边,一饮而尽,众人一阵喝采叫好,有人大叫:“好酒量,跟前边的爷们说,等会儿开席可不能轻易放过新郎官。”众人又笑。
喜宴嬷嬷收了杯,将两人安置在床上坐了,跟着的人捧上托盘,喜宴嬷嬷一边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撒到床铺上,一边念着吉利话,这便是婚仪的尾声撒帐了。果然,才坐了一会儿,便听得外面喊开席了,众人七七八八往前去,待人散得差不多,赵随方与黛玉说:“豪哥儿是亲戚家的孩子,才六七岁,你别往心里去。”
黛玉摇头道:“我没事。”不想头动得有点猛,珠串一来一回打着脸了,黛玉一皱眉,赵随心疼得捧了她的脸要看,黛玉这一下脸更红了,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喜宴嬷嬷过来催:“前头开席了,等着新郎官敬酒呢。”黛玉催他:“快去吧,当心给人灌酒。”赵随点头,随喜宴嬷嬷去了。
“姑娘!”黛玉听得紫鹃的声音,不由惊喜交加,雪雁也进来了,抱着黛玉的梳妆匣子和等会要用的衣服包裹。后面又进来两个丫头给黛玉见礼,紫鹃介绍说这是姑爷的丫头辰风、碧心,两人都十五六岁的样子,两人说席面已备好了,黛玉点头,紫鹃、雪雁过来给黛玉卸了凤冠,又去了外面的大礼服。
席面摆好,八大八小共十六品,又配一壶金银酒,黛玉不喝酒,让撤了,只用了一碗薏仁鸭粥,一个如意卷,尝了尝鸡丝煨翅、羊肉片炖豆腐、荸荠火腿、口蘑鱼片、清炒豆芽几样菜。紫鹃等收了餐,黛玉便让她们也去吃饭。
待紫鹃吃完饭回来,便见黛玉靠了几案打盹,只好轻手轻脚地收拾了满床的枣子花生等,两三刻钟后小丫头来说热水备好,紫鹃便拿了黛玉的衣包服侍黛玉沐浴洗漱,一番梳洗下来便过了酉时,平常黛玉也是一过酉时便准备睡了,但今日还得等着,看前面喝了一个多时辰,怕是被灌了不少酒,黛玉让紫鹃去找辰风、碧心备点醒酒汤。
还好没等多久,戌时三刻赵随被人扶了回来,确实喝了不少,但样子还好,脸色有上发红的酒晕,身上也齐整,只神情懵懵懂懂,却还能认人,到了房门口,坚决不进房,便扶到外间的榻上。黛玉也不知这种情形如何是好,问他的两个丫头,两人说往常喝多了睡一觉就好了。
黛玉遣了丫头,搬了椅子坐在一旁守着,坐了有一两刻钟,黛玉正打着盹,便见赵随翻身起来,往净房去,一会儿便听得大声的呕吐,黛玉一惊,追过去问:“怎么了?”听得里面说:“你别过来,气味不好,我吐完就好。”
吐了一会子,便听得叫热水,想是要洗漱,又过了一两刻钟,赵随回房时已换了家常的水蓝交领袍服,头上的礼帽也去了,只余束发累丝红宝石赤金冠,红宝石硕大亮眼,相比他平时惯用的束发玉冠,黛玉只觉是一派花花公子的感觉,也不知谁给他配的这一身。
黛玉自己是一身浅蜜居家衣裙,星星点点粉白小花,鬓发后扰半掩耳廓,左右各一枝碧玉簪固发,是新妇的装扮,又清丽又娇媚。
黛玉之前断断续续睡了近一个时辰,此时没了睡意,便沏了壶花茶。见赵随脸上的酒晕已散得差不多,便问他是喝醒酒汤还是喝茶,赵随喝了一碗醒酒汤,又想起什么似,开了妆台的抽屉,拿出一个漆盒,叫丫头洗了来,不好意思地对黛玉说:“我不常喝酒,酒量也还行,以前都是在外边喝了就在外边吐完,再回家睡一觉就好了,像今天这样在自己家喝多还是第一次,让你见笑了。”
一时丫头端来洗了的东西来,却是二三十枚冬枣,黛玉不由问道:“从第一回吃到现在得有三个月了吧,怎么留得住的?”赵随道:“这是庄子里从山西引种的上贡品种,今年是第四年,有一株小的挂了果,总共得了不到二十斤,到我手上也就三四斤吧,听说你爱吃,下剩的我使人一颗颗用油纸包了,放在漆盒中,要那种密闭好的漆盒,藏了在冰洞里,年前给你送了一回,这是最后的了,昨日拿出来,晚上暖床,给洛哥儿发现,偷吃了不少,只余了这点儿,再想要的话得等十个月了。”
黛玉道:“难为你一点子枣子花这许多心思,多谢。不过我用过青盐、漱过口了。倒是你,吐空了胃,吃几个垫补垫补吧。”
赵随又问:“你晚饭吃的什么?困了么?”
黛玉回道:“我过了睡的时辰,反而不困了,晚饭吃得很好,羊肉豆腐很鲜美。”
两人坐下喝茶,听得外边丫头叫“齐嬷嬷”,赵随道:“是我伯娘身边的嬷嬷。”黛玉便起身去请齐嬷嬷进来喝茶,齐嬷嬷让黛玉不用客气,府里的规矩新婚夜由老嬷嬷守夜,她只睡在外间,黛玉便把刚才的枣子分了一半装给她。
黛玉再回房,赵随看她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