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就很懵,他夹一块腌黄瓜,再喝一口酒,还是很懵,“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谈道笙喝一口酒,再夹一块腌黄瓜,还是很郁闷,“为啥就不能拨个人接管这支军队呢?”
“朝廷里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哪会分心管这些?”张辽摸摸下巴,继续说道,“并州军中有位高将军……诶,这小孩儿哪来的?”
“路上捡的。”
谈道笙摆摆手,示意他将注意力从平安身上收回来,“什么高将军?”
“哦,就是陷阵营的统领,治理步兵颇有一套。”张辽朝她笑笑,“我麾下皆是骑兵,我也不懂怎样练步兵,改日带你去见见他,不定能帮你些什么。”
“你们并州还真是人才辈出啊?”她掰着手指说道,“擅骑兵的张文远,擅步兵的高将军,就连书生都能提刀杀人!”
“书生?哪个书生?”
“就那个吕主簿啊,不是他杀了丁刺史吗?”
张辽忽然将酒爵放下了,两只眼睛很奇怪地看着她,嘴巴也微微张大了,“你说吕奉先是书生?!”
……难道不是吗?
已知她家师父荀文若=原豫州主簿=书生;
那么他家上司吕奉先=原并州主簿=书生,有问题吗?
张辽沉默了,张辽欲言又止了,张辽又说话了,“你……你之后见过他就知道了。”
吕奉先是不是书生这个问题,也许袁本初能给她答案。
但袁本初现下也没空去理她,他对着模糊不清的铜镜理正官服,再从侍女手中接过鹖冠戴好,忧心忡忡地出了府门。
他已经有些看不清朝廷局势了,这两天他一直在想,叔父急命他召董卓入京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若是欲与何进争权,现下已经达到目的了,为何又将兵权全数予以董卓?他们又在密谋些什么?这场宫变究竟会以何种样貌收场?他究竟能从中得到什么?袁家究竟能不能将期望分散些,投在他的身上?
他怀揣着满腹的疑虑进了议事堂。
何进已死,那么现下尚书台只听袁隗的命令,那么主座上的人也自该是袁隗,怎么会是董卓呢?叔父他到底想做什么?
袁绍的疑心更重了,他看了看满堂公卿,手无意识抚了下剑柄。
董卓亦看了看满堂公卿。
虽然面色各异,但还是得乖乖坐在他下首的公卿们。
而等到他做成那件事,公卿们不仅得乖乖坐在他下首,还会恭顺地、敬畏地匍匐在他的脚边!
待到视线触及袁绍的面庞,他想起此刻正端坐在府中,等待风雨降临雒阳城的袁隗。
董卓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厌恶。
袁隗想要用他来酿就一场席卷天下的风雨,还想要在这场风雨中扮演清正无辜的角色,假装一无所知地撷取被风雨捶打的、奄奄一息的果实,哪有这样容易?
既然要用他酿就风雨,也当将果实献与他才对!
董卓敛下心绪,向池水中投下一颗巨石:
“请诸公前来,是为废立一事。”
他并不在意此话掀起的惊涛骇浪,继续说道,“夫天下者,必贤者、能者、明者、有德者方可居之。每思及桓灵二帝,卓尚且愤恨忧叹,何况诸公及百姓乎?天下苦昏主久矣,天下思贤主久矣!我观董侯伶俐仁爱,今当立之!”
此言一出,四下议论纷纷。
端坐着的袁绍冷不丁开口,“陛下年岁尚轻,言行策令未有不善者,董公何故意欲废长立幼耶?君安则社稷安,君乱则社稷乱,今公妄言废立,恐海内震荡,众议难平。”
“众议难平?”董卓嗤笑一声,倨傲地看着满堂公卿,“天下之事皆在我,何人复有异议乎?”
“天下之事孰在于汝?”袁绍紧皱眉头站了出来。
董卓究竟是哪来的底气敢提废立之事?袁隗又知晓几分?抑或是……
他默默按住剑柄,缓和语气说道,“此乃国之大事,待与太傅议后……”
主座上的人也站了起来,他从腰间抽出宝剑,两只眼睛愤怒地瞪着袁绍,“天下之事孰在于太傅?!而今兵马皆在我手,海内皆听我令!天下何人敢与我争锋?!”
话音落,满堂寂静,公卿们不满地注视着董卓,又担忧地看向长身而立的青年。董卓固然可恨,但正如他所言,当今天下何人能与他争锋,还是……
这样的思绪被一道剑光打断,也被一声怒喝打断。
阳光顺着窗台爬进堂内,又被长剑折射出绚丽的色彩,袁绍背光而立,声音一如剑身冷芒般摄人心魄,“天下健者,岂惟董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