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在宫内突得了消息,受人所托,只好赶回了家中。
后院的佛堂是新翻修过的,一排院墙高低错落,院中栽了奇花异木,曲径幽幽,比寻常的庵堂更不落俗。
黛玉将随行人留在外头,自己上前叩门。一个小丫鬟上来给他启门。
黛玉认出她是日常伴随在妙玉身边的,便问:“妙玉师父可好?”
“伤口已经上药包扎,嬷嬷在里头陪着。”
说着就引着黛玉入内,果真见妙玉独坐在蒲团,面色冷肃。身旁一个白头嬷嬷正在净手,盆中水已带着血色。
“没什么,死不了。”妙玉见他看着盆中血水,冷笑道。
“是我顾虑不周了,”黛玉含着歉意拱了拱手,“早知道该派人在庙中护持你,才不招此祸。”
“与你并不相干。”
“......无道心里很挂念你。”黛玉想了想还是开口。李德安在宫中得到妙玉遇刺的消息,一时天崩地裂,急命人传消息给黛玉。黛玉只好先还家看顾。
真是奇怪,一位废妃所生,自幼养在宫外的皇子,竟能对一位家族覆灭的官宦小姐产生这般刻苦铭心的爱意。黛玉有时觉得这月老牵老也太糊涂了。
“那又如何?他挂念我,但想杀我灭口的人依旧在。他不挂念我,我也还能苟活于世。他挂念我还是不挂念我,都与我有什么相干?”
好厉的口齿,黛玉只能苦笑,再次拱手道:“既这样,我也不多说。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日常供给已一应安排妥当。刺客我会着人去查,若有结果也必告知你。”
妙玉不咸不淡地说了个“多谢”,又道:“我不惯与人交际,便不去见你那位新婚妻子了。”
黛玉想起宝钗,笑了笑,“她是最好的人,你见了她也肯定和她好。”
妙玉嗤了一声,“俗夫俗夫。原来成了亲就都一样。”
已近二更,宫里是回不去了。黛玉折返回自己的正院,只见宝钗披着衣服站在屋檐下,秉烛而待。
黛玉微惊,揽过她的肩头,“秋风瑟瑟,你倒也不必这般贤惠,若是吹病了我如何受得起?”
宝钗展颜一笑,迎他入屋。
屋里暖香扑鼻,黛玉心神大松,由着宝钗褪去他的革带外袍,靠在引枕上揪着宝钗的手指玩。
宝钗挣不开,只好往外头喊人端水来洗漱,自己偎依着黛玉坐下,“怎么就回来了?今天听说你要留在宫中,我还吓了一跳。”
黛玉漫不经心道:“事完了,就回来了。”
“不是说还没有审完柳秋的案子吗?”
黛玉挑眉看向她,黑眸转过惊诧,“长福告诉你的?他不知道内情。去岁冬日我去北边检查边贸,捉到一个私商,是柳秋的弟弟柳冬。和柳秋案一样,柳冬家同样也搜不出账本上的银子。”
“是送到了同一个地方去了?”
黛玉勾唇一笑,“柳家有个正三品大员在京城,现在正预备搜检他家。我已经奏明让内阁去审理这桩案子,胡阁老已经接了过去,往后我便只是协理就好。”
宝钗听罢抚掌笑道:“好极了。抄到正三品大员的头上,只怕后面还牵连着皇亲国戚,我看也不必独占这笔功劳了。”
黛玉见她心思敏锐,闭眼笑了笑。
宝钗伏在他的胸膛,想了又想,开口问道;“后院佛堂的那个尼姑,是你在姑苏认识的吗?”
黛玉很久都未答,宝钗抬起头来,发现他已经阖目睡去,手还缠在自己的腰间。
宝钗在林家镇日里无所事事,家中庶务她不用管,嫁妆铺子有现成的管事,底下仆人也没有谁敢对她不敬需要好好管束的,连做针线都被黛玉以对眼睛不好的借口阻止了。
嫁人后的日子竟比未嫁前还要悠闲,宝钗闲闲翻着黛玉的书,无聊地和莺儿说道。
谁知莺儿是被薛姨妈这样的贵妇人调教过的陪嫁丫鬟,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一则是少爷对少奶奶好,二则家里无婆母侍候,二则也是少奶奶自己太宽纵了。”
宝钗一哂,“我哪里宽纵?家中迎来送往等事我也忙碌,老爷那里也每日过去孝敬。”
“哎呀,可是后院的那个尼姑呢?少奶奶全不在意吗?”
“我不是着人送了几次东西过去吗?不过她清高自持,我也随她去,大家各自走开岂不好?”
莺儿正色告诉她,“我偷偷去问过暖月姐姐,她只说那尼姑是姑苏人士,和少爷是同乡。而且生得绝美,还是官宦小姐出身。你说,少爷巴巴请她来,这不古怪吗?”
宝钗眨了眨眼睛,没说话。她手里攥着一本市井小说。
黛玉读书杂学旁收,连市井小说都看得啧啧生奇,还让宝钗与他一起看。
书中确有许多才子佳人的凄美爱情故事,或因家庭恩怨,或因世事相阻,美丽的官宦小姐常投身去庙观,去伴青灯古佛。而痴情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