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都知道端阳公主是“画痴”,在绘画上狠下功夫,精益求精,连皇帝都夸过“吾女画作,天下无出其右”。
这话虽然夸大,但宝钗也欣赏过端阳公主的画作,属实是上乘之作。她正发着呆呢,端阳公主招手唤她,“这幅画送给你了。”
宝钗忙双手接过,画上是庭中一景,树上鸟雀,枝杈花朵,无一传神。
但在右下角,有一抹浅橘色的下跪人影,和昨日宝钗穿着的浅橘色缎面对襟褙子一样。
宝钗面上不起波澜,跪下谢恩,语带欣喜。
端阳公主惊奇道:“你倒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要是我是你,我就不要这幅画了。”
宝钗笑道:“公主的画作精巧,谁人不爱,偏生把我也画上去了,这画我不要还能给谁?”
端阳公主看了看她,带着点欣赏的味道,“你倒是可惜了,品貌皆好,偏生给了顺阳这个泼皮......”
“姐姐说我什么?!”顺阳公主一阵风似地进了学堂,她年纪比端阳小了三四岁,公主架势却更足了些。
只见她瞪了宝钗一眼,一把夺过画作,“姐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还给人家送画,也不给我画一张。”
“你要一百幅画都能有,何必来烦我。”
顺阳公主作无辜状,“我烦你?明明是父皇说了姐妹要和爱,姐姐倒说我烦,明儿说给父皇听听,叫他评评理!”
原来端阳公主最恨这位妹妹仗着宠爱总是把“说给父皇听听”挂在嘴边,当即就冷笑道:“好啊,把你逃学偷懒,叫伴读们作诗抄书的事情全说给父皇听听,看看父皇罚不罚你?”
顺阳公主挂不住脸,“我......我......”
她眼瞅着端阳公主好整以暇地喝茶,立刻气白了脸,飞手就将书匣砸在宝钗身上,“你这黑心蹄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作个诗都要在人面前搬弄......”
宝钗被那木制的书匣猛地一砸,尖尖的角儿恰好扎在骨头上,痛得快将她的眼泪逼出来。
端阳公主呵斥道:“顺阳,你怎可学那市井做派,又是打人又是骂浑话?哪里还有公主样子?”
“是是是,姐姐你最有公主样了!你是皇后娘娘养的,嫌弃我不过是贵人生的!”顺阳公主反倒先跺脚哭了起来,震飞树上鸟雀。
这时穆霍二位郡主刚踏入学堂门口,就被顺阳公主指着骂道:“你们也是,平日里就爱捧着李德荣,似乎她才是什么天之娇女,我不过就是个丫头!”
端阳公主凤目圆睁,“顺阳,你太没规矩,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我就喊了你要怎么着?!你去父皇母后面前告我啊!我最讨厌你这副模样了,张口闭口就是规矩规矩!”她越闹越大声,行动之间推搡了端阳公主。
端阳公主冷不丁被她这么一推,手往后一撑,最心爱的一只画笔从桌上跌落。端阳公主忙亲自俯身去捡,结果顺阳公主一脚往那珍稀的毫毛上踩。
好在宝钗伸手一夺,顺阳公主的脚踹在宝钗的手臂上,不然就得踩在端阳公主的命根子上了。
“啊啊!顺阳,你好歹毒的心肠!”端阳公主气极了,将顺阳公主往后一推,结果顺阳公主一下就倒在地上,大哭大闹起来。
两边都是公主,宫女内侍们着急忙慌地两边拦劝,二位郡主也上前劝和,结果顺阳公主不依不饶,“姐姐她打我!我不依,我要跟父皇诉冤,姐姐她欺负我!”
霍思婕是一个直性子,她不忿道:“刚才学堂里几十号人,都看见了你先推了端阳公主的......”
顺阳公主兜头骂道:“滚!你不过就是个破落王府出身,敢来说我?!”
少时,梁贤英从里间走出来,状似不知所情,“这是怎么了?”
满学堂里的人都低了头,宝钗将那支造价昂贵的画笔放回桌案上,和傅秋芳一起顺从地站在顺阳公主身后。
端阳公主擦去脸颊几滴泪,屈膝向梁嬷嬷道:“我和妹妹生了几句口角,互相推了一下,倒让嬷嬷看了笑话。”
宝钗心里暗暗点头,端阳公主到底年长,是识大体的人。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也分不清谁对谁错。
果然梁贤英微露几分笑意,她在后头全看见听见了,但二位公主素来不睦,她也不愿意掺和太多。
“那这样,我们便上课吧。”
但顺阳公主却打定了主意不依不饶,她大声呵斥着身边的宫女内侍,“我摔得腿疼头晕,来人啊,给我去请太医!去和崔娘娘说!去和陛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