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黛玉过得最冷清的新年,孟子川都没忍住出去呼朋引伴,黛玉却吃过寺庙的年夜饭之后,就一连关在屋里,对外头的欢声笑语充耳不闻。
妙玉不觉惊奇,和无空说道:“我见过很多官宦子弟,性格各异,但无一不爱应酬交际,林公子倒是异类。”
她想了想又说:“是了,他年后还要考试,此时用功也是应该的,出去交际也容易分心。”
无空给她剥蒸栗子,听见这话便答道:“倒不全是这个缘由……”
无空话说一半就住了嘴,妙玉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他原想说黛玉是为了躲太子二皇子曹国舅等的邀约,才一概不见,镇日闷在屋里。
但转念想起,妙玉的家族便是卷入夺嫡之争才倾覆,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于是不肯再说。
“且不说他了,过了年我有一位朋友要上京来,他是民间行医的赤脚医生,在江浙一带颇有名气,人称李神医。我把他约来,给你师父把把脉。或许他有办法。”
妙玉的师父自年末就一直缠绵病榻,吃了多少帖方子也不见好转。
师父算是妙玉的养母,将幼时陡遭家难的妙玉视为亲生骨肉,用心抚养。故而师父病后,妙玉忧心忡忡甚至病急乱投医,把信写给了几年都不肯搭理的无空。
妙玉却摇头,闷闷地说道:“师父不愿意让大夫瞧了,她说各有各的缘法,不必强求,逆了天意。”
无空道:“天意在人为之下,若一味听天意,那人岂不是无所作为?”
妙玉忽地俊目圆睁,盯着无空,脸上带着自嘲绝望的笑容。
“一味听天意?若不信天意,我的痛苦还要百倍!难道我能闯进宫廷,将那皇位上的人拖下来吗?还不如要靠着师父照拂,东躲西藏,只图苟活罢了!”
她很少这么激烈地说话,一语未了,胸膛剧烈起伏,似乎下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了。
无空忙起身坐到她的身边,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你别担心,就算你师父走了,我也会护着你……”
“你想都别想!”妙玉俊目圆睁,甩开他的手跑了出去。
无空坐在那铺着锦缎的炕上,直愣愣地发呆。
这时黛玉悄悄踱步进来,“德安,”黛玉唤他的真名,“别坐在那想,过来和我读读文章吧。”
无空看向他,“妙儿不肯让我帮她,以后可能要你帮忙了。”
黛玉点了点,迟疑了一下,“你预备回去吗?”
“夺嫡大戏,我一点都不掺和。”他唇边带着苦涩的笑,“可父皇可想叫我掺和了。”
过了年,草长莺飞,和丽三月,京城迎来了三年一次的大事——礼部会试。
黛玉本就才华横溢,又肯用功,就算是考进士,对他来说也不难。
只是这考试条件苛刻,考生们只穿着单衣,坐在漏风的隔间里,哆哆嗦嗦地拿笔应试。
黛玉常听到“咚”的一声,就知道又有人倒下了。他这时才领悟到父亲幼时为何对他的身体那么忧虑,力逼着他补养锻炼,原来身体康健也是这般重要。
考了三日后终于结束了,孟子川一脸菜色,被下人们托着手脚抬走了。
黛玉强撑着疲惫和头疼,爬上了林家的马车。
小厮们给他灌水揉背,套上衣裳,黛玉早已沉睡梦乡。
会试出榜的日子很快,自己果然榜上有名。而孟子川竟也得中了进士,喜得直跳。
“我的老天爷!我怎么这么有出息!”他扯着黛玉激动地嚷着,“黛玉,黛玉,你快给我一拳,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真的。”黛玉把自己可怜的衣袖拯救出来,拍了拍褶皱。
远处看榜的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有人飞奔出来,对着一个束着锦冠穿着华服的青年高兴地说道,“琏二爷,琏二爷,林少爷中了,中了进士!”
贾琏闻言大喜,忙催着身旁随从先飞马回去报信,“看来薛大妹妹说的是准话,她说保准林家弟弟能中进士。”
黛玉恰好听见这句,展眉一笑,随后拉着已经痴狂的孟子川先回蟠香寺。
寺庙的住持是妙玉的师父,如今她病在床上,就派妙玉过来道喜。
孟子川往日对妙玉冰块一般的脸色颇有微词,不屑与之讲话。今儿喜出望外,倒忘了这一茬事,和妙玉连连夸耀,语气得意。
谁知妙玉格外不屑,“往后也不过是为自己谋私利而不顾百姓的蛀虫罢了。”
孟子川大吃一惊,立刻就恼怒起来,“你说什么?你一介女流之辈,如何知道我等的雄心?!”
妙玉连连冷笑,掷下贺礼便出去。在屋门处撞见了刚进来的黛玉。
黛玉拿着温热的布巾擦着脸,妙玉将他仔细打量,冷哼一声,甩袖而去,留下黛玉一脸疑惑。
孟子川道:“此女无理至极,我看无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