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烽睁开眼,眼前一片昏黑。仅有墙面最上端一排硬币大小的孔窗,透出了极微弱的灰蓝色光泽。他在脑子里细数了好几次,才怏怏意识到,这已经是他即将迎来的第九次无法窥见的黎明了。
他刚刚做了一连串噩梦:延斯嘲笑了他的失败,替他活生生挖出了埃里克的心脏。丁珏将跳动的心脏装进了冒着白烟的帆布包,他刚从她手中接过,丁珏揭开了头罩,她脖子以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苏寻烽翻了个身,试图重新入睡,但这并不容易:
这几天来,无论他冲多少次水,床边的马桶依然固执地散发出臭气;这张床也比冶炼厂宿舍的那张折叠床还要硬,硌得他肩膀生疼;某个牢房的老大哥还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就算附近有人想用电钻挖个洞越狱,说不定都不会被人注意。
想到越狱……
苏寻烽斜着眼瞧了瞧狱室外头。门是电动的,对他而言并不难打开。只是外边时刻守着几名狱警,必不可能让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这里。
苏寻烽的肚子无力地响了两声。自从原定于一个星期前对他的公开审理被无故取消,他便没再进食他们送来的任何东西。
他很难不怀疑,这其中并无星穹的干预。他看过不少电影,像他这样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即便入狱也极易招致杀身之祸。星穹不傻,绝不会轻易让他拥有对外开口的机会。
此时门口的送餐垫板上还放着他昨天丝毫未动的晚餐——一碗粘稠的、看不出是何原料做成的粥。
没错,没准那碗粥里就有毒呢。他暗暗地想。就算审判日遥遥无期,他也要等到合适的时机,逃离此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一阵轻微的“咔啦”声令他再次清醒过来。他烦躁地扭过身子,把自己鼻息喷在铁墙上,但咔啦声仍在继续。
苏寻烽回过头睁开眼,透过门底狭小的送餐口,他能够看到外面有什么东西,似乎是某种小动物。
他僵硬地摸下了床,朝门口靠近,很快就借着外头昏暗的光线辨认出了那是什么——一只十分眼熟的,额间有着竖黑花纹的白猫。
“刀片?”苏寻烽激动起来。他跪在地上,颤抖地撑着门沿,透过细窄的送餐口看着外头。
“是你吗小刀?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刀片喵了一声,摇了摇头。它扒了扒送餐口的活动垫板,制造出咔啦咔啦的声音。
苏寻烽这才发现,他完全没碰的那碗粥已经被动过了。这碗粥早已凝固干结,而此刻粥的表面被划出了新鲜的纹路。他转动粥碗,仔细地瞧了瞧,辨认出了其中的字形。
“……跑?”他揉了揉下巴,“什么意思,这是你弄的吗?”
接着,刀片轮流伸长两只爪,精妙地用爪尖在字形上方划出一个巨大的十字叉。
“呃,你是想说……让我不要跑?”
刀片满意地舔了舔沾湿了的爪子,朝苏寻烽眨了眨闪烁着微蓝光泽的眼睛,下一秒便在缝隙外消失不见了。
苏寻烽又搅了搅粥,除了翻出来一根看起来不太妙的、像蟑螂腿一样的玩意儿,没能再发现任何东西。他有些纳闷,更有些莫名来气。
“搞什么,这不废话吗?说得好像我还能乱跑似的……”
或者那意思是,让他不要冒险尝试越狱?他暗忖。
苏寻烽回到了床上,他这下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他翻来覆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再次传来一阵咔啦声。苏寻烽一骨碌从床上弹起来,却发现那只是狱警为他送来了新的早餐——一盘子像是他以前喂小帽吃的龟粮一样的褐色颗粒。
“起来,把这些吃了!”狱警催促道。
苏寻烽无动于衷。
咔啦声变成了哐哐声。
“麻溜点儿!你最好还能走的动路!别以为把自己饿死,待会儿就不用受审了!”
“受,受审?”苏寻烽愣了,“今天?”
狱警只是用力敲了敲最后两下门作为回应,走开了。
苏寻烽用勺子翻了翻这盘“龟粮”,还仔细检查了盘子里外,但它却普通得令人失望——往好处想,至少味道并没有苏寻烽想象中那么难吃。
果然,还不到半个时辰,两名膀大腰圆的狱警便赶来将苏寻烽押出了牢房。
他们沿着长廊,经过一扇扇狱门,来到一个巨大的、似深井般的空间。
深邃的黑墙下闪烁着数不清的、令人不安的红灯,犹如觊觎猎物的兽眼。四处飘飞的无人机嘎嘎响着,似猎鹰般上下穿梭,行监坐守。各层的长廊皆汇聚于深井的中心,唯独那儿亮得刺眼。在强光的包围之下,一些透明的、胶囊似的舱体经由钢链牵引,被上下送往不同的楼层。
苏寻烽一路暗自记下了楼层出口指示。他的手铐和脚镣都是电控的,他身边的那些狱警似乎也都没有带武器,没准这是一个好机会……
这时,他突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