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回归统治,赤色消弭殆尽。
走廊中泛起淡淡绿光,断续的水珠从天花板敲落在苏寻烽的头顶,又顺着额头淌进他的眼睛。而苏寻烽却不动一下眼皮子,好似整个眼珠都被他面前躺倒的身躯牵扯住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抽动的肺部像探出针刺般,戳着他的内脏四肢、头皮后颈都在疼痛发麻。
他用力抚了抚胸口,好不容易才遏制住了呕吐的欲望。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一点细微的动静。
什么声音?是之前那只猫吗?
“嗒,嗒……”
不,似乎是脚步声。声响沿着楼梯而下,轻微而缓慢,几乎要被他自己的心跳声掩盖。
苏寻烽半伏下身子,跨过躺倒在地的凯尔,快步挪到 201房门左侧。
他背靠着用左手把自己心肺紧按向墙面的方向,试图让它们平复下来。右手颤颤地提起了枪,对准了楼梯的方向。
他是无神论者,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此刻内心所惧的,并不是什么帮派的人。
楼梯下方映于墙面的绿色光斑覆上了一层灰影,脚步声止,一句轻语在苏寻烽的斜后方响起:“苏寻烽。”
苏寻烽一惊,差一些就扣下了扳机。可是这嗓音居然有些耳熟?
“是我。”
苏寻烽辨认出了这个声音,他探出头,只见那人缓缓走下了楼梯,微光渐渐衬亮了一张熟悉的脸。
“丁珏?”他呼哧呼哧地喘起气,放下枪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没去和队伍会合?”
苏寻烽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枪居然已经严重变形,无法正常使用了。他只好将它放在一边,又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定位。”
丁珏甚至不愿多说一个字。她点亮手电扫了扫苏寻烽的身子,从包里翻出纱布卷和几罐小药瓶递给了苏寻烽。
苏寻烽向她道谢,接过药来。他浑身都在疼,一时都不知该这些药该往哪儿使。
这时丁珏往苏寻烽身后探过头,举起电筒,照向了躺倒在地的凯尔。
“他——”
苏寻烽突然意识到目前的情形实在是有些复杂:客户的儿子昏迷在地,苏寻烽的样子又颇为狼狈。他先前还拿着枪,而此时此地又没有其他人。
“呃,他应该没死,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苏寻烽感觉自己说话有些不利索了,“那个,你最好还是不要离他太近……”
然而丁珏已经绕过苏寻烽,径直上前凑近了凯尔。她蹲下身来,将电筒光束对准了凯尔的脸。
凯尔双眼眯成一道细缝,鼻腔和耳朵里流出少量淡红色的黏液,脸上的几块肌肉僵在一个微微扭曲的幅度,就像沉眠中正遭受着什么噩梦。
“白拳组在外面巷口守着,我本想穿过这幢房子去外面的街道,”苏寻烽连忙解释,“可是居然在这里碰到了凯尔,他又莫名其妙袭击了我,然后……”
他迟疑了,先前的经历太过于离奇,有必要说吗?
“然后……我不得不反击,就把他打晕了。”
丁珏却好像完全不在意凯尔,更不在意苏寻烽经历了什么。她迅速起身,平静地说道:“跟我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什么?”苏寻烽惊讶道,“那他怎么办,就把他丢在这里?”
丁珏没有回答,头也不回朝着楼梯方向赶了过去。
苏寻烽犹豫着瞟了一眼凯尔,但他别无选择,只能迈开步子跟上丁珏。
二人沿着楼梯下到了一楼酒店大厅,此处的装潢仿佛是由灰尘和阴影构建而成的,一些辨认不清是柜台还是沙发的物品陷在黑暗中融成一团,墙沿紧急出口的绿灯也都尽数熄灭了。
丁珏拐进一处走廊,待苏寻烽赶到丁珏身边时,她正在用手探触着走廊末端湿漉漉的墙面。
“街上到处都是帮派的人,我们得找到别的出路。”
丁珏低声说着,在墙面上扣动了什么,随后一扇表面覆贴着姜黄色花纹墙纸的隐藏门被她拉了开来。
“电梯停运,通往地下室的门也被封死,好在这座酒店的前身是公寓楼,热水设施井是由通风井改造而来。”
她打开电筒照了照门内部,几根布满锈迹的金属管映入苏寻烽眼帘。
“你怎么知——”
“通风井连接地下室,地下室连接下水道,我们可以从那里离开。”
语毕,丁珏低下身,先行一步消失在小门里。
苏寻烽哪里还有别的选择,他揉了揉酸疼的胳膊,跟着她挤进了通道。
热水管道沿着通道延伸,通道里的空气和浮尘不知在此酿了多少年月,充斥着厚重的铁锈味和霉味。
苏寻烽的头皮时不时与通道顶磕碰、摩擦那么几下,刮下一片片碎砂落他黏糊糊的脖子后面。
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