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世上。
我不想骗她,在她有时问出一些令我难以回答的问题时,我既不想给出残忍的答案,也不想欺骗她真诚的眼神,只是在孩子这件事上,我坚定地隐瞒了她。
月牙,我怎能让你深陷自责,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轻松地表达自己的喜怒。
当莫离来到我的生命中时,她还是无可避免的伤心了。
以我多年对她的了解,她可是不希望我身边有什么别的女人。
厚公公对我说:“可是自古以来,哪个君王没有个三宫六院的。奴才听说婉月的大王就十分风流。”
那时我回了一句:“这就开始比浑了吗……”现在想起来忽然一念凝住:所以她,一定极没有安全感。
邪王隼四十二年,天下一统后的第三十二年。
冬日的寒冷未曾褪去,春天,久候不至。小周子扶着我出了华政殿,徒步向凌鹄宫走去。近两年,我的脾胃一直不好,自然慢慢放权,交于太子与辅政大臣监国。我突然发现,我越来越能理解我的父亲了。
一个君主,花费巨大的精力和热情打理天下,他也需要温柔的呵护。那种真挚的动人心腑的感情,是他心灵的一件盔甲。
我继续往前走着,前几天的大雪还没有消融。一个婢女见我,急急走来问安,不小心滑了一跤,想去扶。手却呆滞在冷风中。那个画面想来犹在昨天。那时,我们都很年轻,莫离刚刚有了孩子,月牙来婠阙宫看她。
在幸福气场的包围下,月牙显得很落寞。这个女人,没有心眼,总会把情绪不经意地流露在脸上。不过那天,她一直在压抑。在她恭喜我的刹那,我似乎听到了她心情撕裂的声音。她在自卑,她在嫉妒,所以她很难受。
看到她踉跄了一下,我准备去扶,落言已经抢先将她扶住……
“王妃……要多注意身体。”
面前刚刚站稳的婢女一时不明就里,尴尬地眨眨眼,然后低下头去。我连忙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点头转身,不知道为什么情不自禁地又说出那句话了,或许是,太想她了吧。
“王……王上……”
凌鹄宫里,两个小太监惊惶地跪在地上,求饶道:“王上恕罪!王上恕罪!”
“还是救不活么?”我皱了眉。今早起床时发现案上的兰花怏了,似乎快死了,于是赶紧叫人来救活它。这是陪伴我最久的一盆兰花了,我一直把它当做月牙的化身,以为它可以陪我到死的,只是……我好像留不住它了。
屋子里很冷。即使有地下烟道,小周子又生了几个火盆,可还是冷的。我蜷缩在坐榻上,端详着手里枯萎的兰草,忽然心酸得想要落泪。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已成为永远的伤痛。而我也活在往昔中回不来了……泪水在我眼眶中纠结着,终于抑制不住地跌落下来。
我又开始发烧、抽搐,这一病可能不会再康复了,从太医含糊的言辞中我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这些年与我相伴的人依次来见我,我向丞相和御史大夫留下最后关乎社稷的遗言:
“父王是我这一生敬爱之人,我秉承他的遗训,带领上邪将士开疆拓土,完成了一统山河的千秋霸业,希望上邪的社稷能永昌不殆。我的长子乐世,将继承我的王位,延续上邪福祉,希望他能成为有作为的明君。”
我想我这一生,是可以给朝臣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了,亦会是金戈铁马的历史中一个永恒的传说,是上邪人民的骄傲。只是,在君王的爱情史中,不过是极为平常的一笔,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书写,我最终也落入了平庸。
我想起新婚第二天月牙的话来,君王应该享有怎样的爱情?
如她所说:“你可以不对她们付出过多的感情,但是她们必须在你的身上耗尽青春容颜。”这便是帝王之薄幸吧。
是啊,世人也会这么看我。这不重要了。只是月牙她知道么,与她邂逅,是我这一生之中最美的一段。
即使短暂的相处与乏长的一生相比来说,不过是鸿爪雪泥,却不能否认它的惊心动魄。
初见她在王室华美的露台上跳舞,她的美丽,像水墨画中的留白,白而不空,有一种不同于世俗的恬静。她喜欢弹琴,但我不好音律,然而她弹奏的时候,我会坐在她身旁听着。竟也许久许久,忘却一切。……
四肢无力,我叫小周子把盆中死去的兰草掘出来,放进我怀里。太医最后也退了出去,莫离见了我一面,也离开了。在低迷的黑夜中,我只等待着,属于我的月光来将我接走。
我好像又看到了她,一身白衣,骑在白马上穿过人流,由远而近。
“月牙,是你来了吗……”
【后记:
千三百里路长,
白雪淹没的汪洋。
凋尽的懵懂去了,
落日孤烟独飘扬。
长发束起新妆,
南辕北辙的魂伤。
胡雁双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