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终于疼晕了过去,一个医徒便把捂住他的软布抽出来。
沈菁沉稳的换好了伤药,双手交叠,一寸寸的揉过谭诩的身体,为他舒缓身体,看似简单却费气力,屋内两个大冰鉴上堆满了冰块,沈菁也出了一层薄汗,由着罗七给他擦拭,对谭家父女道:“你们来了就别走了,你们可以说说话让他知道你们在这里,他或许是听得见的,也让他安心。”
沈菁没有走远,他在屋子里立了一扇六面山水屏风,人就去那里换衣休息一下。
谭定自己不行,反而惊奇谭慕妍道:“妍儿,你哪来的胆子,这样的事情都不眨眼。”
谭慕妍早就准备了说辞了,道:“爹,五年前县里的狮山坟山庙宇重建,里面十殿阎罗十八层地狱的壁画都是彩绘的,我看过了那些胆子就大了。”大型墓群旁边建那种庙宇,是为了提醒世人行善事戒恶行,否则,死后的下场便如壁画所绘。
“好吧,你是胆大天。”谭定拧了一张温帕,俯身对谭诩道:“诩儿,爹给你擦擦汗,来,先擦眼睛。”
谭慕妍望向屏风,眼珠一动,扯动谭定的衣袖,挤眉弄眼的提醒他屏风后有沈菁,又在他的掌心,用指写了一个字。
唐。
谭定犹豫不决。
谭慕妍再写了一个字。
试。
然后就随意的聊了起来,道:“爹,我看二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你在山上待了三天,你的差事要耽误了吧,等会儿二哥醒来,你们父子说说话就走吧,不然因为二哥的病你误了差事,二哥也要自责的。”
田桐谭慕妍已经知道情况了。
谭定闭闭眼整理一下思绪,睁眼道:“嗨,那是我之前让诩儿安心治病才说,形势大好。刘复陈邦两位大人是帮忙说了话,周大人也确见过了,只是,周大人对雅溪制作的家具评价不好啊。”
“为什么?”谭慕妍似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一般,演技那叫一个自然。
谭定叹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这是这么说的?”谭慕妍连忙追问道。
谭定仔细给谭诩擦汗,边擦边缓缓的述说:“雅溪先是以木雕闻名,把木雕挤艺融入到家具制作中,使家具实用性和技术性融为一体,凸出雅溪的特色,但是过犹不及啊。周大人说精品的家具,造型要简洁,秀丽,朴素,清新,体线明快,说家具先要表达的是木材的色泽和纹理之美,讲究的是线条的优美,结构的和谐,最后才是其他的装饰,雅溪的家具太注重雕琢,甚至在雕琢上有了炫技之嫌,作品太过绚丽豪华,已经繁缛了。这样一则家具整体失格,二则奢靡浪费人力,所以就……”
谭定不说了,只是沉沉的叹气。
谭慕妍拍手道:“周大人说得很对啊,我也觉得这些年雅溪是太注重雕刻了,那些雕工就花了一千工的拔步床太豪富了,远远看去密密麻麻全是雕刻,我也没有很喜欢,这样做家具真是要本末倒置了。”
“你这丫头真是敢说,先辈们趟出来的路子,必然是只有这样才可以走下去,不然,沿海四省做家具的地方这么多,没点特色路都没有。”谭定摆了摆公道,然后压低了声音,但是保证这个声音能让沈菁听见,道:“还有很重要的一条,唐首辅的眼睛啊,以后是看不见了,这雕花给瞎子看,不是白费劲嘛,所以雅溪要出局了。”
后面都是谭慕妍这几天反复推演的表演,没有和谭定经过彩排哦。
“爹,这一条我是不同意啊。”谭慕妍振振有词,道:“给瞎子数河灯,是挚友间的烂漫。”
“给瞎子数河灯?”谭定翻查了一下自己的学识,问:“有什么典故吗?”
典故在未来不在当下。
谭慕妍开始忽悠了,道:“闲书上看到的,那本书里,有一对好朋友,一位自幼眼盲,一位待友赤忱,他们是几十年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好朋友,有一次历经了一道难关,闲来看百姓在河边放灯,一盏一盏,我见既是你见,以我之眼替你看尽锦绣繁华,多烂漫。”
“这是其一,还有一条实用性的。”
谭慕妍目向着昏迷的谭诩,纵然他已经陷入了昏迷,身上的肌肉还是不时的要抽动一下,谭慕妍把手覆盖在谭诩紧握的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