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天,沈涤也接连好几天没来画院,柳月明独自坐在画室,百无聊赖,最终还是放心不下,踩着积雪,准备一个人去沈府。
路上经过周府,大门紧锁,没有挂白幡,没有起经纶。她听柳云深说,谢文蔚是自杀,自杀的人不能入族谱,进祖坟。
全京城的人都在替他感慨,多好的一个人,多好的机缘,到头来,一场空,白在周府这么多年。
柳月明清楚,这是谢文蔚自己的选择。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要拜师。只是他小小年纪,饥寒交迫,为了填饱肚子,只有这样做,才能活下去。
如果有的选,他应该只想做谢文蔚。
柳月明踩着一尺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周家大宅。
最终,大家都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杨思忠因为主动投案得到官家宽宥,只是撤了左相一职,仍然允他留在京城颐养天年,杨氏一族也没有受到任何牵连。
官家见周老爷子年老体弱,痛失爱徒,特赐“忠义”匾额,周家诸子皆官升一级,长子继任左相。
定北侯府更是因祸得福,毕竟失去了一个儿子,官家赏赐黄金千两,重新启用定北侯,担任枢密院节度使。
只有谢文蔚,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失去了自己。不过他也算是得偿所愿,沈涤将他送回青田了。
柳月明笑着继续往前走,前面就是太平楼。
听说杨自清日日在太平楼买醉,甚至还开始出入春心楼。那个她曾经唤作“小叔叔”的,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在迷茫中越发不可收拾。
柳月明知道他心里难受,她本想去劝,一想还是算了。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只有杨自清自己想明白了,经过这一遭,他才会成长。
御街一切如旧。
只是新春将近,增添了许多喜庆。很多商铺都在售卖春节货物,还有北方卖皮货的商贩,这时候也来卖些野味换口粮。
柳月明如释重负。
她知道沈涤一定不这样想。
因为他已经做好了让杨思忠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计划,最终却还是不得不让他以“贤相”之名致仕。而且他仍然留在京城,他的势力并未受到任何削减。
他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他失去了太子的信任和谢文蔚。
听说沈涤去东宫请罪,被梁都知拦在大门外,连东宫都进不去。
柳月明站在通济桥上,看着面前的太平楼和身后的春心楼。她在太平楼里看赵季臻和沈涤教训余昌明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那天还有杨自清。
柳月明继续往前走,街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她仿佛置身事外,一个人往前走。走着走着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循着声音望过去,竟然是顾盈盈。
站在她身边的是顾怀宁。
他们手里提着好几个包裹,看样子是出来采买的。
柳月明想,顾大人真是好雅兴,好清闲,不是才升的礼部尚书,怎地竟然有时间逛街。
顾怀宁像是没看见她的疑惑,客客气气地行礼问安,“柳姑娘今日不用去画院?”
柳月明客客气气地回礼,“要去的,这不刚从画院出来。”
她说完指了指和宁门的方向。
“月明妹妹,你来御街干什么,也是采买吗?你想买什么,只管问姐姐我好了,我对御街最熟悉了。”
顾盈盈操持家务一把好手,她瞧着两人,感觉哪里不对,忙引开话题。
柳月明再一次行礼谢恩,“那日顾大人送家父回府,还未曾致谢。今日得以遇见,月明谢顾大人。当日若不是您,天寒地冻的,家父说不定早就……”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顾怀宁笑着回,“令兄已经谢过多次,柳姑娘就不要再客气了。”
“兄长是兄长,我是我,大人可以说是救了家父一命,于情于理,月明和兄长都应该感谢。”
若是再说下去,恐怕只会没完没了,顾盈盈尴尬地拉着顾怀宁要走,“家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我们就先告辞了,柳妹妹您请便。”
柳月明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突然想到,顾怀宁像是鹬蚌相争的渔翁。
杨思忠丢了左相一职,周崇失去了最得意的学生,余昌明死了一个儿子,只有他,顾怀宁,什么都没做,只是回了一趟会稽郡,再回来就成了礼部尚书。
而且是大宣朝最年轻的礼部尚书。
如此一来,杨氏一族的势力,不断没有削减,反而加强。
因为顾怀宁也是杨思忠的门生。
柳月明很想问问顾怀宁怎么就那么巧,遇到柳善德,可惜他们已经走远了。
她突然不想去找沈涤了,她决定去看看孙若云,听说她最近在和顾怀宁议亲。
孙若云还在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