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善德虽然画艺高超,但他最近为贵妃娘娘所作不过是赏梅,没什么技巧,根本不需要面见画师,更不需要柳月明代父入宫送画。
他第一时间察觉,这一切都是杨思忠的安排。他顾不得回答柳云深,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沈涤想,只要在和宁门外拦住柳月明,他就能阻止她入宫。只要能阻止她入宫,他愿意接受杨思忠的安排,他愿意入朝为官,做他杨思忠的一条狗。
可是一切都晚了,等他驾马赶过去,只有柳府的马车候在门外。
赶马的师傅看见他问,“沈先生您怎么来了?姑娘和老爷刚进去。”
沈涤差点从马上跌下来,他看着高耸入云的城门,看着坚固如铁的城墙,它们仿佛都在笑他,笑他不自量力,笑他畏畏缩缩,笑他为了所谓的理想汲汲营营……
杨相?!
沈涤想既然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那就去找他,他能送柳月明入宫,就能让她平安回来。
他狠狠抽了一鞭,马儿嘶鸣,转头冲入御街,朝杨府方向奔去。
柳善德将女儿送到北宫门,承乾宫伺候的都知已经带人等在那里。他不能继续往前走,余下的路只能靠女儿自己。
他看着已经长大的女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圆圆,不要怕,爹爹在这里等你。”
柳月明不知道背后的那些事,她还在为能借此机会入宫高兴。
早上爹爹说让她入宫,她当时就在想,穿越过来这么久,她的关注点一直放在沈涤身上,这是不正确的研究思路。因为没有任何人是一座孤岛,沈涤是这个社会的人,他身上有这个社会的一些特质,他这个人也难免会受到这个社会环境的影响。而这个社会对他影响最大的,就是皇宫里的官家。
她笑着回,“爹爹放心,女儿一定早去早回。”
清晨朝霞满天,衬得她一张小脸泛着光芒,她微笑着,更显肤色健康。
柳善德站在原地,看女儿跟着一群人入宫,直到连人影都看不见了,才转身往画院去。
柳月明去过故宫,知道宫里的路弯弯绕绕,她怕走错路惹了祸,紧紧跟着来人,低着头,安安静静往前走。快走到承乾宫的时候,看见远处乌乌压压走过来一群人。
参加祁王府的宴会时,她一直在女客区,没看见太子,不知道这迎面走过来的是太子。
赵炯却认得她。
他离开祁王府的时候,看见沈涤拉着一个姑娘急匆匆走在前面,他随口问了声,跟着的人说是画师柳善德的女儿。
一个画师的女儿和白鹿书院的先生。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没想到今日竟又在宫里遇见她。
柳善德和杨相的关系,赵炯当然知道。他看了眼承乾宫的方向,已经猜到了柳月明此刻出现在宫里的目的。
柳月明听见身边人给来人请安,才知道眼前这个穿着紫色长衫的男子是太子,忙学着他们的样子跪下。
“你是柳画师的女儿?”赵炯明知故问。
他最讨厌故作聪明又惯会算计,还要戴着为国尽忠面具的杨思忠,所以连他安排入宫的人也跟着讨厌。
柳月明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敌意,可她也知道这里是太子的地盘,识时务者为俊杰,她需要先示弱。
“回太子,民女正是宫廷画院画师柳善德的女儿柳月明。”
呵,还是个有脑子的女人。
赵炯看出来她故意示弱,轻蔑地哼了一声,“你去承乾宫?”
柳月明答,“民女去承乾宫给贵妃娘娘送画。”
送画?赵炯的语气更加轻蔑了,“恐怕是去送人吧。”
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柳月明还未来得及问清楚,赵炯已经抬步走了。她只得先跟着都知去往承乾宫。
沈涤策马奔到杨府的时候,杨思忠正在得闲斋饮茶。
最近因为右相在朝堂之上怒斥他纵容下属私吞赈灾银粮,为了表示抗议,他已经称病告假三日。
听杨明说沈涤来了,杨思忠还在想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不过沈涤赴祁王府宴会之事他还需要一个解释,便让人进来了。
沈涤跟着杨明来到得闲斋,看见杨思忠时已经恢复了理智。
“相爷好雅兴。”他不卑不亢,走上前,在茶桌前坐下。
即便要做他杨思忠的一条狗,他也要保全最后的尊严。
“佑安尝尝,是祁王的酒好喝,还是本相的茶好喝。”
沈涤端起茶盏,“酒有酒的酒香,茶有茶的茶香,在学生看来,茶也好,酒也好,只要为天下百姓,都好。”
这些话倒是让杨思忠无言以对,因为毕竟他在世人面前是为国尽忠,为民请命的贤相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