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暗了下来。
再抬头时,空中已经无星无月,只余不知何时聚集在一起密布的阴云。
察觉脸上落下一滴冰凉,孙权伸手去擦,却擦不尽。
“下雨了。”
雨一滴一滴地下落,起先还只是芝麻大的雨点,他们越往浓云方向走,雨点便逐渐大如豆子。
马儿跑得时快时缓,孙权被颠得头晕。
身前传来孙采薇闷闷的声音,“周瑜行得太快,就算雨落下来,他应当也不会停。”
“只可惜我阿兄走了,否则应当能拦住他。”
“不说这些,扶好,我加快了。”孙采薇凝视着黑越越的远方,脚下的路是如此陌生,但她却能驾着马大胆载人,有时候,真是佩服她自己,只要不是涉及死人一事。
周异到底,还活着吗?
还在朝中的周氏一族,或许已经被劫杀一空,周异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大概只有死路。
只望周瑜能在途中找到周异,若是就这么贸然入京,哪怕知道周瑜不可能会死,但也定然危险重重。
只是孙采薇始终才刚上手骑马,根本就无法熟练驾马追上周瑜。脚下的泥土路不知不觉开始泥泞难行起来,雨势渐大,哗啦地倒头倾泻下来,形成道道雨幕,衣发很快湿了个透,水珠不住顺着眼睫淌下,挡住了去路的视线。
“练师!”孙权瞥见孙采薇被马缰勒红的双手,他在雨中大喊,“停下吧,雨太大了,或者我来,你快歇着!”
密密麻麻的雨声冲淡了孙权的声音,孙采薇沉吟开口:“确定吗?若是停下,就真的追不上了。”
“嗯,此时雨势太大,你我皆不熟悉路况,夜晚只会更加危险。”若是辨不清道路,一不小心可能会踩空陷入危险,得不偿失,“虽然不太放心我公瑾哥一人前往,但此刻我还是更不放心我们俩。”他苦笑了一下。
“春雨来得还真是及时。”孙采薇说着,手上动作却还是不停,只不过还是要比先前缓了许多,“现在停下,四周荒无人烟,地上泥泞无处下脚,还不如继续往前。”
“……好,那我们继续走。”孙权双眸微闪,坚定了目光。
顶着风雨,两人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才隐约看见前方闪烁着亮光。似乎是点着烛,烛光被风吹得不住摇曳,将熄未熄。
但在这样的黑暗中,哪怕只是一丝光亮,也足够让人振奋了。
策马走近了,才看清这是间驿站,只不过砖墙倒塌近半,地上杂草丛生,实在破败不堪,早就无人打理了。
“废弃了,但屋中有人。”孙权指着另一边还算完好的屋子,跳动的火光便是从那窗中映射而出。
“一个人。”孙采薇借着火光看向映在窗上的影子,蹙眉轻声道,“就怕是贼寇。”
又或者,是黄巾贼。哪怕黄巾军的领头人张角已经死了多年,但总会有余党四散,小心一些,总归是好的。
毕竟她和孙权走了这么久,或许已经出了舒城地界。庐江郡足够大,却也不能保证每一处地方都是安然的。
“山中贼寇一向不会独走,或许只是歇脚的过路人。”孙权又凝神打量了半晌,忽然又道:“会不会是我公瑾哥?”
但……孙采薇环视四周,并未见着周瑜骑的那匹马。
“应该不是,还是小心些。”孙采薇言语谨慎,思虑着是否要离开另寻他处。况且现在雨势减小,倒也能继续往前追去。
“那么练师就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孙采薇正要出声制止,孙权却已轻巧翻身下了马,他回头看了眼孙采薇,笑道:“放心。”
明明两个人全身都湿了个透,头发散乱不堪,但却看不出他有什么狼狈,这时的孙权看着,就像当时在凤凰台上的他一样,那么的冷静。
孙采薇看得无奈,但也只能下马跟了上去。
院中积满了坑坑洼洼的水渍,踩在地上啪嗒地响,尽管她和孙权已经放轻了步伐。
孙权上去试探性地敲了门,屋中火光忽然便剧烈晃动了一下,那道影子站了起来。
随着几道脚步声,漏风的木门嘎吱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个青年,身形有些过分的瘦弱,也不知是几日未曾吃饱饭了。只不过脸倒是生得俊朗,虽然五官不算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就有着独属于南方人的温和。
青年手里握着匕首打量着两人,淋透了雨,就像两只落汤鸡。
“你们……进来烤火吧。”不等孙权说话,青年倒是收了匕首,眼中也不见了警惕。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同人说话。
“多谢。”轻易便被邀请,孙权有些诧异,但还是规规矩矩作了礼。
孙采薇却有些迟疑,可夜色湿冷,容不得她想太多。
缓步随着青年进了屋中,一时倒是暖和了不少。
青年选择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