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璋已经许久未见宋时微,乍一看仿佛都不认识自己这位太子哥哥。原来宋时微意气风发,志得意满,虽然总有地方不被父王满意,但他心胸宽厚待人极好,举手投足间有皇太子的贵气,一看便是人间龙凤。
可如今的他不过才下狱一个多月,双鬓灰暗,眼角已有了密密麻麻的细纹,后背也不像之前那般挺直,双眼无神已有苍老的样子。
宋明璋忽地想起自己回京前的那夜,宋时微冒风险连夜出城来见他也是这般站在月光下,一下子气血上涌悲从中来,彷徨无措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宋时微倒是比宋明璋坦然,久别重逢地笑道,“我刚才还在和桐书打赌,看我回东宫之后谁会第一个来看我,果然是你。桐书,你看你可打赌赌输了。”
站在一旁白净的下人叫桐书,见到宋明璋也是难掩喜悦之情,激动地说道,“四爷,太子殿下每日念叨您呢。您能来真是太好了,我给您泡茶,求您多陪陪我们家太子殿下。”
桐书退了下去,徒留下尴尬的宋明璋问道,“太子殿下……哥,你气色不好,身子可有哪不舒服?”
“在大牢里待了这么久,气色差是正常的,如今已经好多了。”宋时微活动活动自己的胳膊,“今日你能来,我甚是高兴,只是父王虽准许我回来住,但还在禁足,你就留在这陪我用午膳怎么样?”
“好。”
又是一阵沉默。
宋时微心知肚明今日宋明璋来东宫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时日尚早,你就和为兄对弈几盘。”
“好。”
“为兄在牢里待久了,也许久没有对弈,老四你棋艺进展,可得多担待。”
宋明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桐书和下人搬来棋盘之后留在一旁煮茗,外面开始飘起小雪,屋内火炉烧碳正旺,可宋明璋好像完全没有心思。
一连几盘下来,输得惨烈。
宋时微拨弄手心里的几枚白棋,时不时抬起头看向宋明璋,见他依旧没瞧出棋盘上的漏洞,将一枚白棋搁在棋盘上,这处是黑棋的紧要关头,却被白棋给白白占了便宜。
“老四,你今日怎么回事?举棋不定,犹犹豫豫,这都不像你。”
宋明璋将手中黑棋丢进旗盒中,歉意地说道,“最近事情太多,思绪又乱,还望兄长见谅。”
“我记得儿时先生教下棋,你最是喜欢,那时你从不像现在这般瞻前顾后,这可不是咱们燕王的风格啊。”
宋明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颇为无奈地问道,“兄长觉得我应该是什么风格?”
“你啊从小心眼就多,人也聪明,有些事乍一看你是吃亏的,但你总会是最后的赢家,所以请你不要犹豫也不要这么瞻前顾后。”
“那是因为兄长总是让着我。”宋明璋无奈地瞧了一眼棋盘,将手中黑子丢进棋盒,“你看我棋艺不佳又输了,我们重来,这回兄长得让着我。”
宋时微按住宋明璋的手,“你今天这心情,下棋也没意思,咱们就不下了吧。”
桐书给宋明璋换下一杯已经冷了的茶,他接过时宋时微冷不丁地问,“父王要废了我对吗?”
宋明璋不说话,一旁的杯子摔在地上摔得粉碎,桐书立刻站了起来低头认错,眼里瞬间模糊不清起来。
宋明璋低头不语,宋时微的神色未变,语气未变,温和地责怪道,“桐书,平日你在我这毛手毛脚也就算了,怎么在四皇子面前也这般?日后若是跟了其他主子,千万不能这样。”
桐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奴从小就跟着太子殿下,如今已有十二年,太子殿下,求您不要赶我走,不管殿下去哪,奴都跟着去。”
原本平静的气氛被桐书悲痛的哭声打破了,宋时微强忍住眼泪,嘴角依旧笑着说道,“不是我要赶你走,怕是这些都由不得我。”
桐书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怎么劝都劝不住,一直跪在地上哭,宋时微没了办法,扭头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无奈地看向宋明璋,“老四你瞧瞧他,跟着我有什么好的,将来说不定还能寻到更好的主子。”
桐书以膝行走跪在宋明璋扯住他的长衫,说道,“四爷,奴求求爷让我继续跟着殿下,求求爷求求爷。”
宋明璋被桐书哭得心烦意乱,示意下人把他带下去。
“老四,是老九让你来告诉我的吧?你说你平日里这么聪明今日怎么这么傻?你来告诉我不就等于告诉朝廷里的大臣,你想要我的太子之位吗?日后若是父王要你坐了这东宫之位,那些言官少不了要参你一本。”
“参就参吧,又不是没参过。”
“老四,兄长我就要离开京城了,或许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咱们兄弟俩以茶代酒干了这一杯。”
宋明璋迟迟不肯举起茶杯,宋时微也不催,等了片刻宋明璋才漠然地举起茶杯,“哥,我会想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