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外,寒风凛冽如冰刀刮在赵海的脸上,他就这么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他伺候宋毅这么多年,耳朵早就不灵敏,只得贴在门帘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可手上端的那一盅用炭火煨着的马蹄竹蔗水已经温凉,若是他再不进去怕是就要凉透了。
房内。
宋毅没有说话,也没抬头看向那个和他面容极为相似的人。殿内安静,那一盅马蹄水底下的炭火被赵海重新烧热,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殿内只有宋磊双腿吃力地挪动时脚踝处镣铐碰触地面的声音。
一步一步,宋磊拖着脚镣走在殿内,铸铁镣铐碰撞的声音忽地戛然而止,他望着坐在高位之上的哥哥,嘲讽地呵出一声。
宋毅依旧没有抬头看他,闲庭信步地提笔在纸上写些什么,“听老九说你要见朕?”
“是的。”
宋毅手上的笔未停,头未抬,问道,“为何要见了朕才肯招供?”
宋磊没有作答,只是默然地喊了一声哥哥。
宋毅的笔停顿下来,笔尖用力过猛,浓墨似黑点在纸上化开,他已经好久不曾听见这熟悉的称呼。
宋磊见宋毅这幅滑稽模样,笑了起来问道,“哥哥,你为何不抬头看看我?你不顾兄弟情分要让我死,为何还不敢抬头看看我?”
宋毅将手中的笔丢在桌上,墨汁甩出点点墨点,笔尖墨水晕染在宣纸上,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宋磊!你怎么敢这么说朕?朕如何不顾念兄弟情分?没错,如今你带着镣铐站在这,但你是否反思过你究竟做错了何事?”
“我做错了?我错哪了?我都被你赶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替你驻守边疆,我还做错了?”
宋毅看着自己的弟弟,那个曾和他出生入死的手足,忽然觉得如此陌生,不过短短几年时候未见,却发现他的面容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像一位兄长一样无奈地说道,“宋磊你想见我无非就是想骂朕几句,让你自己心里痛快,你从小就是这样,为了自己痛快从来不顾及他人感受。你骂吧。”
宋磊摇摇头,“骂你?我不想骂你,我都这样了,骂你能让我不死吗?我只是心中疑惑,我已经被你赶到平江,你为何还不放心我?你为何还要置我死地?”
宋毅冷静得可怕,“置你死地?你怎么能在想要谋杀你侄子之后有脸说出这等话来?”
宋磊瞪大眼睛说道,“宋明璋是自己找死,派往平江的每一任官员都知道只是走个过场,不能真的为难我,偏偏你这个儿子要将我一网打尽。哼,他还真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若不是你养寇自重,他又怎会出此下策?”
“是啊,这么多儿子里就他知道你要铲除我的心思,难怪你这么器重他,可怎么办呢,他偏偏就不是太子,不是大雍的储君,这啊就是报应啊宋毅。”
“你!”宋毅急火攻心,双腿一软坐在龙椅上,赵海立刻端上来一杯热茶,目光担忧地看他,而他则推开茶碗,继续说道,“既然你来了,朕也想问问你,你每年问朕要钱要粮,大雍的大半个国库都要交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满意?我为什么要满意?”宋磊指着宋毅说道,“你还记得当年吗?我们兄弟俩在村里被人瞧不起,是我挡在那些欺负你的人面前,是我替你挨揍,也是我坚持要起兵造反,你才是跟在我身后的那个人。你现在坐的这个位子原本应该是我的。”
“你放肆!”
“我放肆?”宋磊冷笑,脚踝上镣铐清脆地发出声响,反正是个死,倒不如痛快地说出心里话,“我如果不放肆,你还能打得下南国吗?你该不会忘了吧,我的好哥哥,是我最早看清南国的政治已经垮台,日夜出谋划策与你去攻打,若不是我,你如何能抢得先机拿下这么富庶的南国?南国的宝库里所有的宝物统统都被你占为己有,我现在问你拿一点出来也不算过分吧。”
宋毅只觉自己心口一阵绞痛,他喘着粗气不想再继续听宋磊说下去,“宋磊,直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宋磊上前一步摇摇头,满脸嘲讽地望着自己哥哥,“我不想怎样。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要亲眼看你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的表情。我要在死之前慢慢回味你的这个表情。”
“什么事情?”
宋磊整张老脸都变得明媚起来,仿佛诉说着这天底下最美好的事情,“你的好太子,好儿子宋时微在京城有一个秘密暗桩,他刚封为太子时因害怕他储君地位不稳曾秘密联系朝廷中各部官员,这其中也包括我。”
宋毅的左脸颊一跳,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所听见的,宋磊却饶有心智地继续说道,“在你攻打下南国受伤之后,他曾暗中联系我询问我你的伤情,对你是否能平安回大雍表示怀疑,还明里暗里希望我支持他。如果你不信的话,我这里还有他的书信,你要不要亲眼看看太子是怎么说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