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幽短促的嘲讽从宋明璋的嘴里慢慢吐出,谭辛不敢看这双眼睛,好似一对视,这位燕王就会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一番清理之后,凤眼又望向谭辛。
谭辛这才明白过来,这位燕王殿下正等着自己答话。
她理了理思绪,如实说道,“我在宋向秋府上曾听闻陛下前些时日对着各个府衙发下圣令,要求各王府、世子府、公主府乃至东宫都要开源节流节约开支。”
“确有此事,这道圣旨还是父王着太子亲自拟定,当时我们几个皇子世子都在场。”
“好像之后没几日,宋向秋从朝堂回来又无意间提起圣上发了一道圣旨给边关将领,抚恤边关将士,会在这几个月内将拖欠的军饷补齐。”
宋明璋深邃的眼眸不加掩饰地看向谭辛。
陌如玉的公子怎么会生出这双眸子?犹如深渊深不见底,又犹如一湾潭水碧波荡漾。
这是谭辛心头忽然冒出的想法。这样的目光过于凛冽,似乎能洞察一切又能将这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宋明璋问道,“你瞧出什么门道?”
四目相对下,谭辛还是败下阵来,目光率先避开,继续说道,“这两道圣旨明面上是要让各府节约开支用来供给军队军饷。”
宋明璋的声音很沉很稳,“嗯,父王的这一层心思不难猜。”
谭辛的嘴角发出一声嗤笑,眉眼间皆是戏谑的笑,倒颇有男子的英武,“但大雍从建国之初到现在统共就这么些王子公主,再节约能节约到哪里去?能省出整个部队的开支?大雍刚刚平定战乱,国库空虚,不是靠几个府衙牙缝里就能省出来的。”
宋明璋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开,刚才还深邃的眸子忽地一亮,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女孩不简单。
谭辛继续说道,“所以七皇子宋庭芝才会和宋向秋想出这么条毒计,杀几个江南富商来供养圣上的军队。”
宋明璋说道,“从当下的局势看来这不失为一条妙计。”
谭辛斜眼揶揄了他一眼,那一眼仿佛在问这么违心的话公子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宋明璋被这一眼弄得心尖一颤,好似自己的心事被看穿,面上不显,耳朵尖却有些灼热。
谭辛顺着宋明璋的话继续说道,“如公子所言这条毒计虽妙,但如同饮鸩止渴,并算不上上策。”
宋明璋端起谭辛泡的茶,也学着她揶揄地问道,“辛爷以为何为上策?”
谭辛不语。
抬起头看向宋明璋,眼眸里又恢复以往清冷恭敬的样子,可宋明璋却瞧出她眼中的桀骜。
船已经启程许久,夜已深,江上四周安静极了,只有轻轻的浪声拍打在船上,案前的烛火随着江水晃动,明暗间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有些纠缠也有些恍惚,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你是我的幕僚,说错了本王恕你无罪。”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谭辛说道,“当今圣上是动了裁撤军队的念头。”
宋明璋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谭辛,脸上并没有一丝诧异的神情,嘴角还似有似无地弯了弯。
“你觉得圣上是想裁军?为什么?”
“如今并非战时,四方皆臣服于大雍,而这几方统兵大将却不怎么安分,年年要封赏岁岁要军粮,朝廷已经被他们逼得退无可退。圣上怎么可能用江南的富商去养活他们这几个白眼狼呢?这些银子留着充盈国家不好吗?”
宋明璋不再说话,也不再看谭辛。
他们间的对话戛然而止。宋明璋不开口,谭辛自然也不会再开口继续。
“下去吧。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
“是,谭辛告退。”
一阵海风吹来,吹灭案前的烛火,吹起案上的稿纸。凉风夏月大抵也想一睹《长公主与她心尖上面首》的故事。
长公主坐在高高的凤椅上,眼色睥睨,嘴唇亲启淡淡地道,“我倒要看看这小妮子给我寻着什么样的美人。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跪在地上那一席白衣的男子慢慢抬起头来,是一张明艳白净又俊俏的小脸,高挺的鼻梁直勾勾,凤眼往上一挑,挑在长公主的心尖尖上。
饶是阅美人无数的长公主都看呆了。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的腿脚已经不听使唤地走下殿来。
长公主伸出手扶起男子,两只手指捏着他的下巴,仰着脖子看他,他的皮肤细又白,仿佛一掐就能出水。
美人好高啊,身材也好。
长公主咽了口唾沫,若不是顾忌殿内还有其他人,早就踮起脚尖一亲芳泽。
“你叫什么名字?”
长公主难得这般温柔,可男子却害羞得不答话。
站在一旁的女官呵道,“长公主问你话,你岂能不答?”
男子吓得一哆嗦,长公主瞪了一眼女官,“我在问话,你这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