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沈韫埋头处理公务。
宝碌站在一侧,垂首静候。看到主子放下笔休憩,赶忙上前一步。
“爷,府里头来信了,夫人今日已将延尉之女林大小姐透露给老夫人知晓。”
宝碌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黄色符纸,劜平褶皱放置在书桌上,“夫人要您挑个好日子与林小姐见上一面。”
宝碌瞧瞧抬眼,偷偷觑了沈韫一眼,沈韫一动未动,神色不明。
宝碌又说道:“夫人还说了,眼下宋家已倒台,那过去的人和事就都不必再提,林家在这个时候接洽,是一份恩情,也是对双方来讲,莫大的好事,希望您尽快抓住这个时机。”
“京城局势变幻莫测,唯有顺应时势随机应变才是长久之道。”宝碌艰难的说完,擦了擦额头的汗,暗自叫苦,这个差事可真难做。
半响,书房里都没有动静,空气也好似在这一刻静默下来。
宝碌又偷偷抬头看了自己主子一眼,只见沈韫盯着符纸不知在想些什么。外头日光更甚,透过繁茂枝叶打在这位年轻的丞相脸上,白愈白,而黑色的瞳孔愈发幽深。
“今日荞荞在做些什么?”沈韫终于抬起头来,站起身走到窗前,看向窗台上荞荞养的一株紫荆花。宋清玹时常来书房寻沈韫,嫌这办公之地过于严肃,便从自己房间里搬来了这盆鲜花,说要给沈韫哥哥养养眼。
沈韫伸出手轻轻戳了戳花头的花瓣,花朵摇曳,娇艳的好似荞荞的脸。
“禀告主子,姑娘今日早晨拿了官服去了子时街街尾的李家布庄,细细挑选了大半天的花样。在子时街闲逛时买了一对辛老头雕的男女娃娃,想必是要送给主子一个的。又给藏匿在姑苏城的宋御史及其夫人寄了些物品去,下午就回了府。现下在凉亭里喂鱼呢。”
宝碌一点一点如实说出,这样的事情,他已然轻车熟路,知道主子什么想听,什么又不必听。
沈韫听后,俊眉舒展,嘴角带上一丝笑意,轻轻点头,“嗯,知道了,你退下吧。”
宝碌一躬身行礼后退,行至门口时,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你去转告夫人,七日后,约见林家小姐。”
宝碌抬头,沈韫依旧在窗前把玩绿植,绿油油的叶子衬得沈韫的手愈发白皙。
“喏”宝碌这才退下。
……
宋清玹懒洋洋地靠在临水的庭榭长廊,时不时从台子上头拿些饲料撒下去,清澈见底的水里,红的,白的,黑的鱼儿畅快游着。
下午去驿站送东西时,收到了哥哥的来信。
哥哥说,他在军营一切都好。
塞外边疆的土地广袤无边,在天地之间才会惊觉人的渺小,在数数万万为国献生死的将士面前,原来个人生死荣辱如此不值一提。
之前心怀满腔怒火的他,发誓定要在战场上拼搏出丰功伟绩来,让宋家再次堂堂正正的立足于京都。
现下,他却不这么想了,人生还有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情。
虽说是处罚但他觉得此行值当了,真真是开了眼界阔了心胸的。等他回来,他要给妹妹带上一捧边疆的黄沙作纪念。
半月前,朝廷半数官员联名上书状告御史大人宋朝以职谋私,贪赃枉法,并献上人证物证。
天子震怒,下令抄了宋府的家,果然在其名下查获数十处土地产业,太尉尉迟敬德此时再次上书,请皇上务必严惩,以示效尤。
遂宋朝被革职,念在其为朝廷效力多年,祸不及其余,只有一家四口人流放至边关。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步步紧逼,乃至宋朝根本就没有反应防备的缝隙。
那天她第一次看见父亲露出了错愕的神情,挺拔的身影立在来来往往行走忙碌搬东西的官兵一侧,一言不发,眼神黯然,事情已成定局。
“让开让开!别挡道!”一高壮肥肚的男人猛地撞开了宋朝,身穿与其他人明显不同样的黑色兵服,应当是个小官职。
宋朝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父亲!”她赶忙快步走到父亲身边扶住他,“父亲,您没事吧?!”
宋朝摆摆手,挤出一丝笑来,“无事,不要担心。”他看着女儿,眼睛酸涩道:“荞荞,我没有照顾好你们。”
宋清玹哽咽着摇头。
她的父亲为人正直,向来清廉,俸禄不管多少都是交由娘亲打理,一身素衣年头穿至年尾,更是没有口腹之欲,酒楼茶馆这些地方甚少去,更别说营私结党,父亲不忙公务的时候都是在家里陪妻儿,贪脏从何说起,枉法又从何说起?!
哥哥气急,闹着要见皇上,反而被狠狠打了一顿,浑身鲜血被丢在了路边。
这京都,真是恶心透顶。
不过短短半月,清玹心想,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好像就长大了。
正出神,那边沈韫忙完公务就来此处寻宋清玹。
他坐在她身侧,伸手轻抚女孩落在耳畔的发丝,“荞荞今日去了哪里?”。女孩便叽叽喳喳诉说起今日见闻。
沈韫纵使知道,也听得频频点头,笑意昂扬。
又说起收到的信件,“哥哥那时不肯离开,我着急死了,恨不得把他打晕了带走。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