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她,风承熙一口气灌完了一盏茶,搁回去案上。
风承熙虽说偶有昏君之举,但举手投足,皆是处处优雅至极,叶汝真还从没见过他这般牛饮的时刻,仿佛要用这茶水去浇熄胸中的怒火。
风承熙看着她,慢慢地问她:“说完了?”
叶汝真舌头有点打结:“完……完了。”
……真完了。
这脾气发作起来那还了得?
“知道了,不娶便不娶。”
“……”叶汝真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朕答应你,不逼你娶妻。可以了吗?”
风承熙的怒气看上去已经平息,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让叶汝真有几分懵,“臣……才疏学浅,胸无大志,恐不足于辅佐君王成就大事……”
风承熙:“本就没指望你。”
……嗯?
叶汝真抬头。
“咳,朕的意思是……朕本就没想过让你一人担大事,大事朕自会去做,你乖乖当你的起居郎就行。”
叶汝真:“可臣……臣那明经也是勉强考来的,字也写得一般,陛下之前见到的,都是臣花了大功夫慢慢写的,起居郎一职却容不得臣慢慢来……”
“你爱怎么写怎么写。”风承熙手一挥,“反正朕又不看。”
叶汝真:“……万一臣给陛下惹麻烦……”
风承熙:“朕担着。”
叶汝真:“……是不是臣不论做什么都行?”
“差不多吧。”风承熙道。
“陛下待臣如此恩宠——”
“废话少说。”风承熙直接道,“就问你,还辞吗?”
叶汝真:“…………”
叶汝真:“敢问陛下,臣这般一无是处,陛下留下臣,能有什么用?”
风承熙笑出了声:“叶卿,你的用处可大了,比满朝文武加起来都有用。”
叶汝真实不知自己竟有这份能耐。
风里吹来清脆的谈笑声。
凉亭不远处有一片蔷薇架,满架密密重重的枝叶与花苞,挡住了这边的视线,那边也不知帝驾在此,大约是几个宫女正聊得开心。
风里飘来几句,落进叶汝真耳朵里——
“白记胭脂铺?倒是没有听过。”
“是新开的吧?”
“这可是叶大人送来的,叶大人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太后又极疼陛下,用这个准没错。”
“但这粉怎么是这样的?和宫里常用的不一样……”
“这胭脂也很奇怪呢,竟不是一张一张的……”
“这能用吗?”
叶汝真可听不得这话,要不是风承熙在这里,她当场就要过去分说个明白。
康福自然也听到了,正要带人去驱赶。
风承熙止住他,然后道:“那边叽叽喳喳的在说什么?叶卿,替朕去看看。”
叶汝真巴不得这一声,中气十足地应了个“是”,绕过蔷薇架,就看见架下石凳上坐着三四个宫女,其中一人服色稍有不同,手里正捧着她早上送出去的锦匣。
那应该便是赵晚晴。
赵晚晴同宫女们皆躬身行礼:“见过叶大人。”
叶汝真这才理解到袁子明说她红了的意思,不单外朝的大人们一个个把她当回事,连后宫的姑娘们都认得她了。
她招了招手,把姑娘引到远一点的地方,然后打开锦匣,一样一样告诉她们用法。
凉亭中,风承熙原是侧耳细听,听得声音渐远,便起身走向蔷薇架,只听叶汝真的声音道:
“这一排是玉簪花粉棒,由深到浅,十根十色,不像平常的铅粉那般凝涩,也不像米粉那般容易晕妆。里面兑了珍珠云母粉,上妆之后,无论在灯下还是在日头底下,脸上每一寸肌肤都能白得发光,你们瞧。”
宫女们的惊叹声传过来。
“大家常用的绵纸胭脂颜色薄,不鲜润,这是拿上好的胭脂淘澄净了蒸出来的,加了润脂,只要拿簪子挑上一丁点儿,就够拍脸了,又妥贴,又匀净。看。”
宫女们再次称赞不已。
风承熙掀开一根蔷薇的枝条,从叶片与花苞的间隙里,看见叶汝真站在一株海棠树下,春风仿佛也喜欢她,不时吹动她的衣袖和袍角,花落阵阵,拂过她的面颊。
半日,叶汝真终于讲解完了,把锦匣交还,回身往这边来。
风承熙缩回手。
叶汝真讲得口干舌噪,康福给叶汝真斟了一杯茶。
叶汝真谢过,抬眼见风承熙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似是看书看得入神,没有挪动过。
“叶卿遇上熟人了么?”风承熙的声音从书后面传来,“一去这么久?”
“臣无能,臣走到前头的时候绕错了路,弯了好一会儿才找着人。”叶汝真诚恳地道,“有劳陛下久候,臣死罪。”
风承熙在书背后抬起了眼,视线落在叶汝真身上。
……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