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道,“朕也有,但朕从来不曾善待过她一日。”
叶汝真打量他的神色,似是愿意收回成命了,忙道:“陛下已经和伽南王子密谈过,却仍要躲在供案底下偷听他和公主见面,显然是想听一听他坚持娶公主到底是出于何种居心,这种做兄弟的心情,臣很能体会……”
“叶卿,你体会错了。”风承熙道,“这种时候,你应该说——陛下是真龙天子,本就不会囿于尘情俗世,岂能以凡夫俗子之情度之?”
叶汝真瞧他脸上虽是带着笑意,却实在不像是高兴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再一次生出“伴君真难啊”之感。
郑硕过来,附耳向风承熙回禀几句。
风承熙脸色微微变了变,然后道:“叶卿,想不想去看个热闹?”
后院每间厢房的客人与女伎都被请了出来,只有一间例外。
因为里面的人是姜凤声。
姜凤声外袍敞开,里衣也半松,露出一线胸膛,头发披散。
虽是衣衫不整,但神情端然,依然如往常一般矜贵优雅。
“偶贪一夕之欢,竟给陛下撞了个正着,实在是惭愧。”
在他的身后,绡帘低垂,隐约可见一名女子躺在床上,身形起伏柔美。
风承熙:“朕听说近来官员狎伎之风甚重,所以特地来瞧瞧,刚刚抓了一位侍郎,朕已经处置了。万没想到竟遇到了表哥,表哥,你是中书令,说说看朕该怎么处置你?”
“此事确实是臣错了。狎伎当罚俸一年,在君前失仪,当官降一阶。臣身为百官之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愿自请辞去中书令之职。”
他说得甚是恳切,风承熙却像是没听见,径自走向床榻。
姜凤声拦在风承熙面前:“陛下,这姑娘生性羞怯,且此时不便见人。”
风承熙看着他微微一笑:“表哥,你还不知道朕吗?你越是拦着,朕便越是要看一看。”
他说着甩开姜凤声,上前一步,掀开了轻薄的绡帐。
这一下力道极大,绡帘轻飘,帘后的美人乌发如瀑,身上仅裹了一床毯子,露出光滑圆润的香肩。
风承熙捏住美人的下巴,迫使美人抬起头。
美人有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孔,但不是姜凤书。
叶汝真只见风承熙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
“人呢?!”
风承熙抓住姜凤声的衣领,“人在哪里?!”
姜凤声有些无奈:“臣不知陛下说的是什么人。臣一直和如娘在一起,不知道陛下要找的是什么人。”
“你知道朕找的是谁!你知道!”风承熙漂亮的面孔扭曲,怒火像是要从眼中似要喷薄而出,“姜凤声!朕是皇帝!朕是天子!没有人能耍弄朕,没有人!”
叶汝真从未见他如此暴怒的模样,一时惊住。
姜凤声的衣襟被扯得凌乱,望向门边的康福:“康公公,陛下近日可有服药?”
康福回道:“太医院开出来的药,日日都由老奴亲自伺候陛下服用。”
“那陛下怎么还会如此失态?”姜凤声道,“叶大人,快快将陛下拉开,陛下怕是又犯病了。”
叶汝真不知所措。
她打听到的传言里,可没听说风承熙有什么病。
但眼下的风承熙明显不正常,脸色发青,眼底却泛红,咬牙切齿,像是恨不能从姜凤声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朕没病!朕没病!都是姜凤声害朕!都是姜凤声害朕!他一直在害朕!你们都看不到!是他害朕!”
康福和郑硕上前试图把风承熙拉开。
风承熙一面狂骂,一面挣扎,叶汝真只得上去帮忙。
“哧啦”一声响,三人合力,总算把风承熙和姜凤声分开,风承熙手上还抓下了姜凤声的一片衣襟。
“陛下,你的病臣等一直瞒得好好的,生怕传到宫外,动荡民心,您怎么还自己跑出来闹事呢?”
姜凤声脸上满是怜惜,“唉,送陛下回宫吧,以后别再由着陛下私自出宫了。”
风承熙兀自大喊:“姜凤声!你这个伪君子!终有一天朕定要杀了你!”
“陛下……到底是什么病?”
叶汝真把风承熙扶上马车,风承熙看着单薄,架不住骨架结实,沉得很,叶汝真累得喘吁吁,问。
康福没有答话,放下车帘。
车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道风承熙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她记得案上有灯笼,应该也有打火石,俯身去摸。
“别点灯。”风承熙忽然道。
声音虽轻,却是每个字都清楚得很,“姜家的人在后面跟着我们,灯一亮便瞧得见车内的影子。”
“……”
叶汝真一时有点怀疑,到底是她今晚喝多了酒,还是脑子本来就不够用?
“给朕倒杯水。”风承熙道,“朕嗓子都快喊劈了。”
叶汝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