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父的音量吓得缩了下脑袋,沈母虽然恼怒,却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过头对沈遥岑温言道:“小山,你知道的,你父亲就这性子,别太放在心上——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等你父亲过几天气消了就好了。”
沈遥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上了楼,走进自己房间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他的脸上火辣辣的,沈父刚刚打他打得不轻,不过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所以也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他换了一身衣服,将那张画了向日葵的小纸片从要送去洗涤的衣服口袋里拿了出来。他吃了个不算冷的晚饭,紧接着就被收了手机发配到了三楼的禁闭室里。
禁闭室就是禁闭室,除了一张床和卫生间,这儿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照明用的灯光都没,吃饭是宋姨会送上来,其余的就是主打一个与黑暗为伴,发人深省。
他小时候也因为闹事进来过不少次,甚至能摸清在禁闭室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能够打发这段无聊的时间。他摸着黑走到窗台边上,拉开老旧但遮光性很好的窗帘,就能窥见外头的一丝天光。
他翻过窗台,从没有实际性用处的阳台上找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盆栽:这是在他二年级的时候偷摸着带回来的,这个小小的盆栽里有着许许多多的种子,像是什么勿忘我、五彩石竹、风铃草等等等等,但他小时候并不是天天都待在禁闭室,也不太会照顾这些脆弱的植物,于是它们大多数都死在了还未萌芽的时期。
在这个花盆里唯一盛开过的花是几从白色的勿忘我——也许是因为同学随手给他的那把种子不好,也许是因为他的疏忽,盆栽里的勿忘我开得实在太过幼小可怜,比起他在科普书上看过的图片相差甚远,在他不曾到来的时刻,花盆里开满了杂草和幼小的花朵,当他惊叹于生命的美丽之时,那些花朵却又在第二天纷纷坠落,只剩下一片孤零零的花杆。
而在许多年后,当沈遥岑再次拿起这个盆栽时,它的内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沈遥岑将花盆抱进了房间放在窗台上,借着阴沉天空难得的一点天光,将口袋里的那张纸片拿了出来,像是栽下一朵花那样将它小心翼翼地埋在了泥土之中。
也许真的会长出向日葵也说不定呢?沈遥岑颇为好笑地想,他想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却又为自己尚还保存着的一点童心感到欣慰。
大概真的会长出来吧。
他将盆栽重新放回了阳台那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像是小时候偷偷藏起自己所珍视之物一样郑重其事地将它安放起来,并且期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从这个角落处发现一些独属于自己的惊喜。
禁闭室的日子过得并不无聊。
对沈遥岑来说,无光与独处已经是家常便饭,他能够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思考着过去和未来的故事。他偶尔想自己对刘卿柳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那种感觉称不上是因怜悯而生的好感,却也不是纯粹的好感,他喜欢过李清月,于是知道自己对刘卿柳和李清月的感觉并不完全一样。
也许他需要在未来用更多的时间去考证。
沈遥岑闭上了眼。
雨似乎一连下了很多天,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等沈遥岑再度从床上睁开眼时,外面依然是阳光灿烂,鸟儿啁啾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昭告着清晨的欢喜。
沈遥岑站到了窗台边上,听到了来自远方的破空声——他看见一辆飞机从天空划过,而那个方向大概是前往某个遥远的西方国家的。
沈遥岑看着飞机远去,直到它再也看不见,却也短暂地在天空之中留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痕迹。
好吧,沈遥岑活动了一下自己睡得酸痛的背脊,默默地想,以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