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陵城出,往东南行,至江宁县。
秋季本是丰收之时,可这一路看去,农田倒是稍显荒凉。只有少数种植有粮,大多数竟然是在荒废中。
池令颐觉得奇怪,“早些年听父亲说,金陵城食邑全靠江宁县供,今年萧条至此,岂不是要官府开仓赈粮。”
江晚凝亦窥探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既无天灾,那便是人祸,莫不是和韩家有关。”
正当二人思索着,那马车忽的停下,马夫猝然勒马,车内二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池令颐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江晚凝,二人才不至狼狈甩出车外。
“怎么了?”池令颐掀开帘子。
马车前面有几个农夫打扮的中年人,两手伸直拦在马车面前。
车夫显然被吓得不轻,骂骂咧咧地跳下车:“你们浑是不要命了么?直直往我车上撞!”
那几个农夫听后赶忙道歉,一张脸上老泪纵横,倒是给车夫着实一惊。
“大人,我们事出有因,实在是有伙计中了蛇毒,要尽快送回县里找医倌。”
他们神情焦急不像在说假话,但车夫没有决定权,他正准备向江晚凝请示,而江晚凝已先一步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中毒之人已被几个青年从田埂抬到路上,江晚凝跳下车,眼见那人面色乌青,当即对池令颐道:“姐姐,且让他们先行,我们且走一会,稍后马车再回来接我们。”
人命关天,池令颐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那几个村民千恩万谢,江晚凝示意他们不必多礼,马车扬尘而去。
“姐姐,我愈发觉得不太对劲。”
这沿路都是荒草,并无作物,因此这位中毒者定然不是耕作时被蛇咬伤。那荒草深处,荆棘丛生,若说是不小心踏入,也不可能。
江晚凝面色凝重:“传闻中城东产异蛇,黑白环纹,剧毒,然下药极名贵进补。”
池令颐一惊:“你的意思是……他是为了生计铤而走险捕蛇?”
江晚凝颔首:“这不是最奇怪的,江宁以耕种为主,眼下这些农户甚至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捕蛇,也不愿意耕种,问题该是出现在田地里。”
池令颐立马领悟:“这件事和韩家有关?”
韩景兰的父亲乃是江宁县丞,怎会不知此事?可置民生于不顾,只怕是有意为之。
不远处,有几家村宅,似有居住气息。
江晚凝望向那边说道:“马车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姐姐,我们且先去村民家打探打探。”
青石板路走到尽头,屋里正走出一人,背着竹篓,手里还拿着一个长杆钩子。
江晚凝潜意识便觉得他是要出门捕蛇,当即礼貌拦住问询道:“老伯,我们二人路遇此地,一时口渴,不知能否讨杯水喝?”
那老者慈眉善目,当即将柴门打开,带着她们往回走。
屋内陈设简单,老者从陶缸里给她们各盛了一碗水,略带歉意地说道:“你们喝完便赶紧走吧,我还要出门有事,无法招待你们。”
江晚凝一面谢过表示理解,一面故作好奇地问道:“老伯,这附近农田荒废,我见你背着背篓出门,可是去捡拾野果?”
那老者一声长叹:“非也,我欲捕蛇去。”
江晚凝又问:“老伯可是自幼便捕蛇了?”
老者摇摇头,苦笑一声道:“为势所迫而已……我本在外有十亩地,养活一家子已是有余,可这田税实在高昂,我们劳作一年,最后留下的口粮只够吃三月,只能做这捕蛇之事,铤而走险,赚点暴利而已。”
他话中道有一大家子,可眼下屋内之见他一人,江晚凝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只望事与愿违,故而不做询问。
可老者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我妻病故,无钱治病,唯有一子,捕蛇时中毒未解而死。”
江晚凝和池令颐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江晚凝当即将袖中随身携带的盘缠递给老者,连带着发髻上的珠钗也一并取下,老者推辞不肯受。
江晚凝坚持道:“就当我买您两碗水喝。”
老者慈祥地笑了笑:“小姑娘,两碗水哪用的着这么多钱,你且收好,这江宁县还有不少靠捕蛇为生的人,你若心善,便去救济他们罢。”
像是想起了什么,老者语气里带了些许哽咽,“我儿逝前替我捕了一条蛇,那已足够养活我的半生。”
既是不缺银两,为何还要捕蛇?
老者在这世上已无亲眷,更为独活之意,若江晚凝没有猜错,他独自出门定无生还之意。
江晚凝赶忙劝阻道:“老伯,江宁县到底是何故凋敝至斯?您若知晓什么消息,不妨告知我们,我们自金陵来,定能帮你解决问题。”
老者释然地笑了笑,却是不大相信她们的话:“韩县丞和金陵世家勾结,纵然你们金陵来,不过也是仰仗世家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