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随后如约而至。
江晚凝同池令颐一并上车,问及先前中毒之人的情况如何,车夫答:“县里说是来了位神医,专解蛇毒,不收钱,买几个饵饼谢过便是。”
江晚凝感慨:“世道之乱,还有这等善人。”
车夫一挥缰绳:“小姐,我们可还往韩府去?”
江晚凝颔首:“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纵然知晓韩家与世家通气,但只有拿到相应的证据,才能真正扳倒韩家。
江晚凝只觉得人世变迁,莫不唏嘘。当年缔造婚约,可曾想过而今反目成仇?
天色已暗才叩响韩府的大门。
家里的老掌事看见江晚凝,眼里似有歉意,微微躬身:“小姐近来可好?”
韩家既已将事做绝,江晚凝亦不愿与其再假情假意,疏离道:“京城满骂名,您说我好不好?”
掌事一噎,只是深深作揖,随后道:“小姐稍等,我去通报老爷。”
韩景兰的父亲名唤韩抚,因数十年的牢狱之灾留下隐疾,这些年愈发咳嗽不止,需靠名贵药材吊着这条命。
听说江晚凝来了,他并不是很意外,挥挥手,让掌事将她带进来。
“晚凝来了。”韩抚掩面低咳,趁着喘息的空隙挤出一抹笑,抬手向她示意一旁就坐。
江晚凝此番前来不是当他韩府的客人,自是不会入座。
韩抚微微一叹息道:“我知你因何而来,晚凝,伯父有愧于你,但……父母为子女计,不得为之。”
“好一个不得为之。”江晚凝莞尔一笑,“是这婚不得已退?还是他不得已要娶高家小姐?”
当日韩景兰送来那封信,江晚凝最初以为他是见色起意、变心而已,只是听闻他那新欢是漕运司家的嫡女高月雯,江晚凝这才意识到了不对。
那高月雯身份特殊,还是王家的表亲,韩家与她联姻,自是紧紧攀上世家的关系。
原来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从一开始,她便是韩家的弃子。
时至今日,江晚凝想讨回公道,但已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江宁县若干被压榨、奴役的百姓。
经她这么一反问,韩抚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到底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立马调整过来,微笑道:“晚凝呐,此事是我韩家对不住你,你也知道景兰今年科考中举,此时若是有了污名,只怕他仕途难顺,你们自幼一起长大,你也不忍心见他多年辛苦付诸东流吧?”
江晚凝冷笑一声,倒是没有反驳,她清了清嗓子,“您将事做绝,现在再谈情分?是不是有些晚了。”
韩抚眉头一凝,他这般好声好气哄着这小女子,谁料她丝毫不给面子,当下便想动用权势唬呵。
可江晚凝话锋一转,“当年家父掷千金将您从牢狱中救出,几乎掏空了整个冉濯铺,您以婚约为报,承诺江韩两家自我辈始血脉交融。而今,婚约已断,两家分明,既无情分可谈,便偿千金。”
原来是为了钱。
韩抚送了口气,脸上神色却无变化,他故意问道:“晚凝呐,你看你,闹这么一出,原来是为了这事啊。”
韩抚起身,故作亲切地走到江晚凝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慈祥地说道:“虽说你和景兰的婚约已消,但你还是他的妹妹,是我韩抚的女儿,冉濯铺有难,我自是会出手相助的。”
江晚凝不吭声。
韩抚又道:“从前若干事,咱们两家各有过错,今日起便烟消云散。”
韩抚说完便要掌事带着江晚凝一起去库房取银票,江晚凝半推半就,被韩抚催促着去了。
望着江晚凝离开的背影,韩抚坐回桌案上,重新端起那杯半热的茶,唇角微微一扬。
掌事和江晚凝一前一后往库房走,一路上遇见查哨的护院,江晚凝默不作声地低头走,眼角的余光却是在打量这查哨的规律。
这江宁韩府她幼时来过多次,并不陌生,眼下没几步便要到库房,江晚凝忽而捂住肚子,头顶有一颗颗豆大的冷汗滑落。
掌事顿住脚步,赶忙搀住她:“小姐,你怎么了?”
江晚凝面色难堪道:“能否稍等我片刻更衣……”
掌事脸上流露一丝迟疑,江晚凝强忍疼痛扶着腰站起身:“走罢。”
掌事有些不好意思拿这等事勉强,还是挥挥手道:“小姐且去罢,我在库房等小姐。”
江晚凝点点头,正准备转身。
“等下。”
掌事撤下腰间玉佩,递给江晚凝:“此乃我令,府中护院换了一批,怕是不识得小姐,小姐拿我的玉佩走,他们不会为难你。”
掌事将那玉佩放在江晚凝手上,目光深邃,沉声道:“快去快回。”
江晚凝抬头与他对视,总觉得掌事的眼中掺杂着复杂情绪,难道被他猜出来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顾不得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