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窗缝进入屋内,江晚凝半梦半醒间感知到一阵刺眼。
她下意识看了眼天色,已然大亮,心中顿感不妙,立即起身。丫鬟连翘听见屋内的动静,端了一盆洗脸水进来,放在梳洗桌案上。
“连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江晚凝嗓子有些干涩发哑,就着隔夜的茶水润了润喉。
“巳时。”连翘看着江晚凝憔悴的脸庞,担忧道:“小姐近日诸事繁杂,多有劳累,昨日老爷下葬,奴婢自作主张今日便没有喊醒小姐。”
江晚凝接过她递来的帕子,僵硬地抬起手擦拭脸庞,对镜自顾却是满面愁容。
一连半月皆是变数,她的确好久未曾安稳睡过了。
“阿姐!阿姐!”
院外传来稚童的啼哭声。
连翘打开门,江时禹抹着眼泪跑进来。
江晚凝赶忙放下帕子,蹲下身子将他搂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背,轻声安抚道:“怎么了禹儿?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江时禹抽泣不止一时不愿说话。
连翘见状面露难色,回答道:“今天早上小公子闹着要见小姐,奴婢见小姐睡得安稳,便先哄着公子没开门,未曾想让公子等急了……这才哭闹了起来。”
江晚凝闻言并没有怪罪:“不碍事。”挥挥手让连翘先去忙,自己则在屋内安抚幼弟。
江时禹死死搂住她的脖颈,似乎再三确认她的存在后,才稍稍放松了些,哽咽道:“我以为阿姐也不在了……”
江晚凝的心也不禁酸涩。
家母早逝后,父亲未续弦,一手拉扯大两姐弟,凭着江家古传的染布手法,也算在这金陵城安了个家。
前些年祖母病逝,家中人丁愈发稀薄,而今父亲亦死,家中顶梁柱倒下,便只剩下她与幼弟相依为命了。
“不怕,不怕。”江晚凝轻声安抚着江时禹的情绪,“阿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眉尖蹙满愁绪,却要强颜欢笑哄骗着江时禹先去内室玩耍。
“阿姐还有事情没处理完,我让连翘一会来陪陪禹儿好不好?”
江时禹拽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一个劲念叨:“阿姐说谎,阿姐刚刚还说会一直陪着禹儿!”
江晚凝无奈,只得又陪他捣鼓了一阵,消磨了些稚童精力,这才让连翘接替,抽空出了屋。
“小姐。”一出门就见着刘春德迎了上来,满面焦急拦住她,“您还是莫出这后院,前厅店里伙计闹得厉害,我怕他们一急就伤了您。”
父亲骤然离世,听闻是前几日扬州来了一批白布,父亲亲自去接应,在江边失足落水,故而溺亡。
江晚凝对此事一直心存有疑,调查那日随同父亲跟去的家仆,几人皆是一口咬定,父亲执意要单独搬运一箱白布,码头湿滑,父亲一时不察便坠入水中。
可为何无人施救?
几人遮遮掩掩,说是不识水性,又辩解称是父亲不肯放弃那箱随之落水的白布,谁知白布浸水后沉重,将父亲拖入河底。
最为巧合的是,那日运货的码头较为偏僻,竟是难寻一位证人,纵然江晚凝心存疑窦,但也无从考证。
“刘叔,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江晚凝平静地说道,丧父的悲戚俨然还未从她眉宇间消散,可她的神情却是刚毅而坚韧,“禹儿年幼,家中此后只得由我一人独自支撑,我若连今日这些风浪都无法平息,又如何能护得整个江家长久。”
刘春福不再阻拦,他不由得心疼。
他自幼侍奉家主身侧,亦是看着江晚凝长大的,江家一路坎坷,长姐如母,江晚凝自记事起便承担了料理后宅的责任,而今家中的生意……只怕也要依靠她支撑延续。
江家宅子不大,前厅后院唯一通行的门被刘春福锁上门栓,那些闹事的下人也不敢硬闯,不停地用手拍打着门板制造声响。
刘春福示意江晚凝稍稍后站些,叹了口气,一狠心将门栓打开。
外头的人吵闹嘈杂,自是一时不察门栓松动的声音,依旧使力,哗啦啦数人便从门外摔了进来,跌坐在一块,甚是狼狈。拍拍衣上浮尘,抬头看见江晚凝半笑不笑的面容,顿觉气势失了大半,嗫嚅道:“小……小姐。”
江晚凝微微一笑,眼眸中确却露着肃杀的寒意:“诸位都是冉濯铺的旧人,今日何故在此,晚凝心中明了。”
她的语气不悲不喜,不急不慢,像是对这些闹事之人的反应早有预料。众人一时间摸不透她心里的想法,暗自交换了会眼神,这才推出一个人。
此人唤作牛小二,父亲在世时颇为信任,欣赏他灵活机敏会来事儿,甚至有意将着染布的技巧传授于他。
牛小二脸一横,虽是恭敬喊着小姐,可语气里全无尊重:“家主故去,我等皆是痛心,可这冉濯铺群龙无首,我等也不得不为自己生计考虑。”
未等江晚凝发话,